玄心正宗总坛,会客室
“想不到宰相大人会大驾光临,真是难得。”肖洛在弟子奉茶后好久才缓缓走进来,一反常态穿了身黑色法衣。不知是不是错觉,秦翎墨总觉得他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尘雾,聚散成龙行虎姿,若有若无。
“宗主今日有些不太一样。”秦翎墨放下茶盏,淡笑道。
肖洛明显愣了下,随即在他对面扬袖落座。
“此话怎讲?”
“总觉今日的宗主有些独特。”这是秦翎墨的真实想法,却也是无心之语。久经尔虞我诈的世故人情,他对一些东西总是很敏感。肖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笑:“宰相大人真会说笑,在本座看来,宰相大人才是越来越意气风发啊。”
秦翎墨不想在这种无意义的寒暄上浪费时间,转开了话题:“本相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跟宗主谈谈。”
“哦?宰相大人可是被妖怪缠住了?”肖洛端起旁边的茶盏,露出略带嘲讽的笑容。
秦翎墨没忘记,早在他与胡滢初次酒肆相遇时,肖洛宗主就出现过。当时秦翎墨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回头想来,肖洛一定早就知道胡滢的身份,特来酒肆警告。所以面对玄心宗主略带嘲讽的语气,并没惊讶也不气恼。只是心中那种异样的情绪更加剧。
“这就不需宗主劳心费力了,本相自有分寸。另外,宗主近日可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哦?宰相大人的意思,本座不太明白。”肖洛微微迷眼,将茶盏凑到唇边,借此不为察觉地端量着秦翎墨。
这种被人探查估量的感觉,秦翎墨很熟悉。从他入朝开始几乎时时刻刻都会有这种目光窥视,他很敏感也很习惯,而这种目光出现往往意味着一个问题:有人企图做什么,并且是不能被他知晓的。
几乎出于本能,秦翎墨就对肖洛生出几分警惕,再开口话已经只剩三分:“前几日小福节,皇上听闻宗主劳心劳力,特让本相来慰问一下,顺便请宗主为皇家宗室占卜一挂。”
“原来如此,多谢皇上挂念,本座自当为天下尽心尽力,这是本分。至于卜卦之事,恐怕这两天星象气候不佳,即便卜卦也不准。”肖洛不紧不慢地说着,看起来跟往日没什么两样。
“不急,不急,只要宗主上心就好。”秦翎墨客套地回答,出于某种直觉,他越发觉得眼前的肖洛不真实,但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清,往日他与肖洛宗主也打过交道,每次见面都如沐春风,宗主绝对是个让人心情愉悦舒缓的人。但现在,秦翎墨只觉得心中警铃大作,神经始终处于绷紧状态。
也许是肖洛总是用一种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对着秦翎墨,对此,他非常排斥跟敏感。
又寒暄几句后,秦翎墨并没明说荣娘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问玄心正宗最近境况,也顺带询问了下小福节。肖洛回答得自然得体,并且滴水不漏。秦翎墨并没有从中得到更多信息,便起身告辞。
“宰相大人好走不送。”
肖洛伸手做了请的姿势,而在秦翎墨转身跨出会客室门槛时,一直微笑着的肖洛眸光一冽,嘴角弯起不屑而诡异的弧度。只不过很快他就狐疑起来。
“他不是会做多余事情的人,来此一定有目的。什么替皇上卜卦,根本就是借口!”
他冷笑着一转身,突然间整个人就僵住不动,浑身痉挛。他弓起背,双手紧攥胳膊,死死咬着牙,一丝血从唇边流淌而下。萦绕在身侧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尘雾开始加剧,隐隐地像有野兽嘶鸣长啸。
肖洛身上的黑色法衣像是被浸染的墨画,迅速褪色。他慢慢抬起头,神情虽然痛苦却带着几分嘲讽:“你以为,你可以永远把控一切吗?宰相为什么会来,你等着吧……”
最后一字刚出口,那褪去的黑色又如潮般涌上来,伴随着锥心之痛,让肖洛双手紧紧抱住头,发丝无风自舞,尘雾化成只猛虎嘶吼着,对着肖洛呲牙咧嘴。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已经眼睛发红的肖洛低吼着,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红木门扉上,镂空窗格应声裂开。
他不顾拳头上渗血,跌跌撞撞地跑出会客室。一路上遇见不少弟子,都惊讶地望着他们一向沉稳自律的宗主大人像疯子一样冲过去。
一直到他撞进玄心总坛最深处的地下室,才算缓和了下激烈的情绪。这里只有宗主可以进出,就连贴身护法都不能进入。
肖洛摇摇晃晃地从高高地台阶上往下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上面跌倒,就这样一点一点走到台阶最末端。地下室里很宽敞,呈长方形左边下角有个白玉雕刻的水池,里面弥漫着腾腾白色雾气,看不清内里。右边则有处长平台,上面摆放着具水晶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