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四时,阴雨绵绵。
秦府的大门缓缓打开,管家挑着灯出来,回身为秦翎墨照亮脚下的路。半夜起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天幕阴沉,泼墨般笼罩着大地。
“爷,您小心脚下。”
管家指挥着下人将绒垫铺在门口,以免脏了宰相的鞋履。马车已经赶过来,放下马凳后,管家便一手扶着秦翎墨上了车。
车厢两旁挂着灯笼,将泥泞难行的道路照亮,车内的秦翎墨揉了揉手,他自幼气血不足,即便是盛夏,天稍微一凉便手脚发冷,何况从半夜起就开始阴雨连连。
“爷,您坐稳了,今日路不太好走。”车前头传来茗烟的声音。
“嗯。”秦翎墨点点头,他也希望可以快点赶到待漏院,有四壁遮挡会强于漏风的马车。
车身微微一颤,开始向前行驶。
也就半盏茶的时间,非常突然地,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毫无预兆地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秦翎墨一惊,连忙撩开车帘,探出头来:“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茗烟也是满脸茫然,还有一丝惊怕,不过这是都城,总不会有哪个毛贼敢跑来这里打宰相吧?
很快他们就知道原因了,从左前方的小斜巷里扑出来一个人影,最初看不太清,还隔着朦胧的雨幕,只觉得那人好像很痛苦,跌跌撞撞地在泥泞地里爬行。秦翎墨要从车中下来,茗烟连忙跳下车,扶着宰相下车。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秦翎墨,在扑腾了几下后就奔着这边连滚带爬地过来,嘴里发出含糊不清地喊叫。
“爷,要不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茗烟有点怕,往秦翎墨身后缩了缩。他毕竟只是个小厮,年纪也不大。
秦翎墨安慰地拍拍茗烟的背,却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几步。那人影已经靠的很近了,猛地茗烟发出一声惊呼。就连秦翎墨也震惊不已。
那是个青年女子,穿着高腰襦裙,如同一朵血花般站在秦翎墨面前。她浑身湿透,不仅仅是因为雨水与泥泞,还有胸腔撕裂的伤口正不断渗出血来。她圆睁着眼,惶恐而茫然地盯着秦翎墨,颤微微地伸出手臂。
秦翎墨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而女子眼一闭,往前软倒。秦翎墨连忙搂住她,低头一瞧,她胸口的伤很严重,骨肉外翻,异常狰狞。
“茗烟!”他回身叫自己的小厮。
茗烟见不是什么鬼怪匪徒,胆子也大了,连忙跑过来帮秦翎墨将受伤女子扶进车里。
“回府。”
“可是,爷,早朝……”
“先回府安顿了再说。”秦翎墨说完放下车帘。
“好嘞!”茗烟跳上车,一转马头开始往回走。
雨一直到早上八时才停止,酒肆的小伙计正清扫着前面的积水,不知谁家的小雏鸡跑出来,三两只黄绒球在泥泞水中飘荡,追逐着人们摘剩下的白菜叶。
小伙计盯着它们,眼睛骤然变成幽蓝色,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他慢慢靠过去,以迅敏利落地手法一把擒住那几只小雏鸡。
他左右看看,见周围连半个鬼影都没有。便拎着一只小雏鸡的翅膀,张开嘴要将它活活吞进去。
“啊哼!”
一声不轻不重的鼻哼声,犹如一记惊雷劈下来,震得小伙计大惊失色。连忙循声望去,只见胡滢抱着肩斜靠在酒肆门口,正用一副“被抓包了吧”的神情注视着小伙计。
“胡滢姐……嘿嘿嘿……”小伙计摸着后脑勺,鼻梁上一抹雀斑的圆脸笑起来很憨厚朴实的样子。
“我不管你吃什么,但是你要是随便动人家的鸡鸭牛羊被发现的话,我可不管你。”胡滢故作冷漠地说。
“胡滢姐,下不为例,我这不是扫着扫着就饿了嘛……”小伙计嘿嘿笑着,然后轻手轻脚地摸了摸小雏鸡的毛,恭恭敬敬地又重新放到地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一遭的黄绒球们吱吱叫了两声,又啪叽吧叽排成一队走远了。
“哼!饿了有烤鸡有酱牛肉有炖鱼,再敢让我看见你企图吃别人家的……”
“天打五雷轰!”小伙计双指指天。
胡滢又哼了一声,转身要回酒肆,想了想,又转头半是叮嘱半是警告:“还有,若你敢吃人……”
“你就吃了我!”小伙计接话接得斩钉截铁。
“把你卖给臭道士换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