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走在前面的男人凑近胡滢，轻轻抬起兜帽，露出张俊美清逸的脸。

    “翎墨！”胡滢低呼一声，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秦翎墨伸手制止。酒肆里此时已经客如云来，胡滢为了不引人瞩目，领着他们从偏门进去，在进到内院后，三人才将兜帽放下。

    “宗主。”雨幕一见肖洛，便上前行礼。

    “到底怎么样？”胡滢急着要知道结果，紧紧攥着秦翎墨的手，满脸焦急。

    秦翎墨微微顿了下，嘴角荡起丝丝苦笑，他盯着胡滢的眼睛，慢慢说道：“你听我说，我要离开京城。”

    胡滢一开始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直到秦翎墨又将话重复一遍。她才焦急地反问：“为什么？！小皇帝的决定吗？！我要进宫！”

    “等等！”秦翎墨连忙拦住胡滢，搂着她的腰，将下颌埋在她的颈窝间，安慰般地轻轻摩挲着她的颈侧：“不是皇上的旨意，是我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你疯了？你被附身了！”胡滢瞪着眼，伸手就往袖子里摸符纸。秦翎墨苦笑一下，按住胡滢的手：“你听我说，胡滢，你别激动。”

    金啸虽然嘴上说不计较，但看着自己好友跟自己心仪的女孩亲密，心里还是有点疙瘩。便踱步到内院另外一头的白桃树下，背着手望着头顶的树荫，透过缝隙的夜空散发着淡淡光晕。

    “金大人似乎不太开心。”身后传来肖洛的声音。淡淡的笑意听不出太多调侃或者情绪。

    金啸本来就不太喜欢这些玄门中人，便只是侧头笑笑，没说话。

    “如果金大人想消除这些不愉快，本座可以帮你……”

    “怎么？肖宗主，吃饭还塞牙呢，饭你要不吃吗？”金啸知道自己口气有点冲，心底本来就有点郁结，也不打算装模作样讨好别人：“有没有人说你太过谨慎？还是修行之人全都如此。即将成为回忆，你也怕？”

    这话确实不客气，但金啸实在没心情在肖洛面前装笑，他学不来那种云淡风轻还好像红尘万丈都不入法眼的劲头。自己好友跟心仪女孩在一起到底还是让他心里有点不爽，没看见也就算了，就在自己眼卿卿我我，实在心中还有点小火。

    金啸在树下的石椅上坐下，自顾自地持起石桌上的乌银酒壶，斟了杯酒。入口清凉沁爽，心情也跟着变得舒缓。他懒得招呼肖洛，反正也与宗门没什么往来。

    肖洛怔了下，眉眼间闪过淡淡的怅惘与迷茫，他缓缓转开头，似乎茫然四顾。手轻轻按住额头，眉间的阴影渐渐加深。

    “忘字心头绕，前缘尽勾销。”他喃喃着。

    夜风捎来阵阵浓烈的花香，兰薰桂馥，久久不散。犹如一袭锦绣绸袍在夜空中铺陈。肖洛有些晕眩，垂着头，伸手扶住白桃树。他又念了遍忘情咒，却觉得那股香气更加浓烈。

    眼前光影一震，眉心的封石陡然发红，燃起一丝火亮。

    “肖洛，过来。”

    在垂挂着层层帐幔的长廊里，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走过来，招呼着捧着竹简的少年道童。他身穿皂布短褐袍，头戴小巧的紫竹冠。虽然年龄尚小，举手投足间已经有几分沉静稳重。

    “师父。”少年道童恭敬地冲老道人深深鞠躬。

    “来，莲溪子，过来啊。”须发皆白的老道人轻轻地拍了拍依偎在身旁的小女孩。她穿着天青色道袍，梳着可爱的总角，眉心有朵小梅花。她似乎很羞怯，黑亮的眼瞳却毫不遮掩地打量着肖洛。

    “以后你们要一起修行，要好好相处。”

    “是，师父。”小肖洛认认真真地躬了躬身。手中捧着的好几捆竹简却哗啦一声掉下来。

    他连忙蹲下身子捡起来。一只白嫩的小手将一卷远处的竹简拾起来，递给他。莲溪子甜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好笨啊。”

    少年无来由地就觉得蒙蒙烟雨扑面而来，随即想起两句诗词：“九秋风露烟雨来，夺得千峰翠色开。”

    从此之后，他牢牢记住这个有着烟雨翠色的女孩，以及师父的嘱托：好好相处。

    “肖洛！我们去钓鱼啊！”

    “下午还有静修，不行，师父会骂的。”

    “好啦，快走吧！”

    “等等！等……”

    静谧的教门中，抱着道德真经的少年被女孩拖着往外走，朱砂色高墙上留下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犹如雨凇雾霭的团团琼花映衬着他们尚未凋零的时光。

    “……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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