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光晕中的女子蓦然睁开眼，嘴巴一张，吐出口黑血。

    秦翎墨一惊，连忙往后一退。而随着他后退的脚步，女子吐血的次数加剧，很快那黑红色蔓延到全身，那已经算不上吐血，就像将全身所有血都排除体外一样。她面无表情，眼底一片茫然。很快已经像个血人，眼睛，耳鼻，也跟着淌下血来。

    即便是见惯血腥场面的秦翎墨，也惊得忘记呼吸，他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却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紧紧攥住他的心脏，让他透不上气来。

    “人生悲苦，人生悲苦……”幽然飘渺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惊得秦翎墨一转头，就见那流血女子的脸近在眼前。秦相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她眼瞳深处自己惊愕的模样。

    她的声音就像有千万人同时开口，重重叠叠，沙哑难辨。

    “生是苦，死是苦。相爱是苦，憎恶是苦，别离是苦，相聚亦是苦！苦啊！”

    她就这样贴在秦翎墨眼前，像念动咒语又像颂唱般喃喃低语。秦翎墨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盯着她的眼，听着她的呢喃。灭顶的压迫感让他心生绝望，而她的声音也变得凄厉哀恸。

    “恨啊恨啊，恨啊恨啊，吞噬天地的恨啊……我恨啊……”

    随着她的声音，女子的黑血中腾起幽绿火焰，它们并不炽热，相反阴森冰冷的感觉扑面而来。光影攒动中，秦翎墨突然发现女子身后还有个人影，而那一声声恨正是出自他口。

    “一恨年华早逝……”

    秦翎墨脚底一颤，那消失不见的黑雾又渐渐聚拢。而置身火焰中的女子仰起头，慢慢融化在火光中。

    “二恨光阴难返……”

    火光中出现副奇特场景，男人盘坐在风景秀丽的湖边，而女子则挎着篮子款款走来，男人似乎早有预感，睁眼一笑，接过女子递来的食物。而秦翎墨正想看个仔细，火光一闪，所有一切都如镜花水月，消失不见。

    “三恨世事无常……”

    绿火摇曳，一缕人影飘出来。秦翎墨惊讶不已，那由烟尘聚拢的人影竟然是慧丽妃！倪御人的亲生母亲。而另外一穿着月白色袍服的女子跪在她脚边似乎在苦劝着什么，而慧丽妃一意孤行，将什么东西摔碎在地。跪地女子露出绝望而痛苦的神情，紧接着，慧丽妃突然浑身喷血，轰然倒地。

    “这……到底是什么……”秦翎墨喃喃着，心脏处猛地一跳。那鬼魅的声音还在继续。

    “四恨人心莫测……”

    接下来的场景似乎是接着上次的，而当先帝的身影出现时，秦翎墨已经冷静下来。只看着先帝快速地将慧丽妃抱起来，痛哭流涕。随后充满愤恨和狐疑地瞪着那跪地女子。后者满脸哀恸与不舍，但最终在先帝一步步靠近时突然低头咳血，暴毙而死……

    “五恨生无所恋……”

    绿火猛地窜高，虽然知道不会烧伤，秦翎墨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光影中最初盘坐湖边的男子缓缓走来，颓然跪倒在女子尸首旁，泪流不断。

    “六恨死亦难安……”

    随着鬼魅声音的飘忽不定，绿火霎间将秦翎墨包围其中，火光中那已经死掉的女子竟然缓缓起身，直勾勾地盯着秦翎墨。而旁边的男人却好像无所知觉，依然哀痛不已。

    秦翎墨被这诡异场景弄得背脊发凉，纵使他在再胆大包天，现在的景象也让他心头狂跳。然而他到底是秦相，猛地心一静，坦然地与女子对视：“不管你有多大的恨，你都死了。”

    “七恨天地不仁……！”

    耳边传来凄凉变调的哀嚎声，秦翎墨仔细回想了好几遍，才弄明白她最后一恨说的是什么。可就在他刚刚弄明白的瞬间，胸口猛地一凉，心脏剧烈跳动，耳边只听得见那代表生命的鼓动声。

    扑通，扑通……

    秦翎墨喘息着，缓缓低下头，在自己胸口伸出一只手，而手心里正攥着颗心脏……

    “啊！”

    秦翎墨惊叫一声，蓦然睁开眼。起伏不定的胸口并没被破开洞，而冷汗正顺着额角缓缓滑落。

    那种被攥住心脏的感受太过真实，也太恐怖。就算是他也难以驱除那灭顶般的窒息与惶恐。

    “哟，醒啦？”粗哑难听的男人声音从头顶倾泻而下。随后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秦翎墨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被反绑在扶手椅上，环顾四周，并不算宽敞的简陋茅屋里没什么摆设，只有些破烂的桌椅以及杂草垛。窗外的一缕光线透进来，光柱中弥漫着细尘。

    屋中蹲着两灰布衫男人，另有一穿藏蓝短装的男人正冲着秦翎墨走过来。而在男人们右手边的草垛上堆积着几具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就是从那来的。

    “瞧瞧这白脸相公，细皮嫩肉的，干脆卖到楼子里算了！”那藏蓝短装男人笑得满脸横肉，捏着秦翎墨的下颌，充满蔑视与戏谑地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