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压枝的海棠层层翻动。
正在窗边潜心描摹的明贵人,被送茶路过树下的苏羽希闯进了视线,定了定神,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贵人,皇上回来了。”苏羽希将茶水放在书桌旁,着手开始研墨。
明贵人轻嗯了声,端起茶杯,冲泡后的大红袍色泽明亮。
“还带了个姑娘。”
明贵人抬眼望向苏羽希,手上动作成熟老练,不再是先前那个笨手笨脚的小丫头了,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有了平静后的沉淀。
“你来寒凝殿多久了?”她不痛不痒地问了句,又自顾自地回答,“才不足一个月。本宫觉得你适应能力惊人,不单单已经习惯了这里,更像是从出生开始就住在皇宫。”
苏羽希一阵苦笑:“奴婢哪有出生在皇宫的好命!真要是那样,我爹……”她手上顿了顿,“便无需带我入宫,他也就不会死了。”
“这跟皇上有关系吗?”
“嗯?”
明贵人对上那双看似幼兽般懵懂的眼睛:“中秋家宴,是你带着鸿儿去放的烟火吧?”
苏羽希低头捏着墨条,手腕转了两圈停下:“是。”
“为了让徐统受到惊吓,从而……杀了皇上?”明贵人抿了茶,润了润口。
“贵人多虑了。放烟火是皇子即兴提出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若真有意惊扰徐统,奴婢又怎么料到他的箭偏偏飞向了皇上?换而言之,奴婢还是头一次有幸跟随贵人参加皇宫家宴,自是不知这宴会上还有比试……”
“如若提前商量好呢?”明贵人放下茶杯,重新拿起毛笔沁入浓墨里,“皇后觉得徐统向本宫借了果子,意有所指。当时你就在本宫身后,合该看得一清二楚才是。”
“皇后的意思是……”苏羽希慢下动作,“奴婢与徐统私下窜通,他在家宴上提出射箭挑战,奴婢则带皇子放烟花。恰在他满弓之时,好让他以受到惊吓为由,杀了皇上?”
“如此一来,一切便是本宫的安排了。”
“徐统姓徐,又怎会听从贵人安排?倒是皇后一箭杀了人证,多少有些灭口之嫌!”
笔尖饮足了墨汁,明贵人抬手提起,在宣纸上落下:“你若不是皇后的人,为何将那条帕子先给了她?”
“墨研好了,茶凉了。”苏羽希答非所问,收起茶具转身,“两宫娘娘总是让奴婢摸不着头脑,一个看似无欲无求,却又在期待着什么,一个看似杀伐果断,却又在纠结着什么。若是将问题抛给了贵人,贵人只会默默收起,等答案自来,若是交给皇后……”她边走边叹息道,“虽得到了答案,可那根本不是正解!”
明贵人从苏羽希的背影上收回视线,鼻尖在宣纸上点了一团黑,像一个要扩大到无边无际的黑洞。
窗外又是一阵秋风,海棠窸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