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按照易醉当时的嘱咐,佩戴着伏羲玉佩,来到晋王府,以后她就是晋王府的一名侧妃。
她内心是挣扎过的啊,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复仇。为母亲复仇,为恩人复仇……
错过了辰,她本以为这一生就错过了。没想到,如今还能重头再来。而这就是辰啊,恐怕也只有他,能够原谅她,能够接受她。俘获了百越五族长,却赦其不杀。一生攻城数百座,从不屠一城。爱兵如子,在生死关头,也不肯丢弃垂死的士兵……
这就是她的神,她最爱的辰。
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灵海深处回荡起无边无际的爱意,舒雅在烛光下,凝目看着至爱的男子,一字一字说:
“我明白了。辰,为了你,以后不论楚月怎么对我,我总让着她就是了。”
他颔首,默默凝视她,全部的深情与感激,都映着烛光融化在深黑的眸子里。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辰,你说你五岁丧母,你亲眼看见母亲过世么?”
他愣了一下,眉宇间染了悲伤的回忆:“母亲是北燕公主,大舅禅位给祖父之后,祖父将北燕霍氏斩尽杀绝。就连朕的母亲,也被赐予三尺白绫。朕记得,那是一个大雪天,朕在外面玩雪回来,母亲刚刚被人从房梁上解下来……”
童年痛苦的记忆,宛如多年不去触碰的旧疤,此刻揭开它,仍然觉得痛彻心扉。
易醉的母亲是北燕末代帝王的亲妹妹,而易醉的爷爷卫景帝,就是灭北燕、建北卫的开国帝王。改朝换代在乱世中原属寻常,何况易醉姓易,当然是对北卫更有归属感。
他所不能释怀的,只是父皇对母亲的薄情。
舒雅望着易醉,眼里有异样的神。:“我有次去看你父亲,他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他问我,清儿是不是找到了。”
易醉眉峰一震:“父皇此话何意?”
“会不会……你母亲没死?”舒雅沉思着问,“你想啊,你父皇多年未忘你母亲,难道仅仅是愧疚么?你父皇那种狠人,不会对任何人愧疚的。他应该是真心喜欢你母亲的,那么,当年你爷爷要赐死你母亲,你父皇难道就没有想过瞒天过海?”
易醉定定望着舒雅,突然,他霍地起身。
舒雅不知他要作甚,也随之起身,却被他摁住:
“朕去见父皇,你先睡。”
易醉离去后,舒雅一个人在幽幽烛光里,愣愣地坐了一会儿。莫名的惆怅与寂寞,随着浓浓酒意在体内徐徐流转。
他今晚还会回到自己这里来么?
对于舒雅来说,与他做.爱固然是一种幸福,但被他抱着睡觉,两人紧紧相拥直到天明,在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能看见对方的脸,这更是幸福的极致。
但是酒意很快席卷了她残存的意识。今天在韩香处喝过酒,此刻又喝紫红华英,两种酒混喝,就算是舒雅酒量惊人也抵不住。
正沉沉酣眠,迷糊中感觉有清冽的。。,如透明的雨滴,一点点落在身上。
她迷濛地睁开眼睛,刹那间一道光彩,穿透眼中紫。的迷雾:
“辰!”
他回来了!
“舒雅……”他陪她躺下来,紧紧搂着她,在她耳畔低低唤。
“辰……”她喃喃回应一声,迷迷糊糊地问,“问过你父皇了么?”
“什么也没问出来,父皇完全痴呆了。”
“噢……”
“不过,朕拿回来一样东西,你还认得么?”
舒雅极力地睁开氤氲的醉眼,在看到这件东西的刹那,一层层的悲与喜从心底涌上来。
这是五年多以前,他赠予她的伏羲玉佩。那天早上,他亲手给她佩在腰间,在她耳畔低低说道:“我已经跟安将军交待了,到了京城,直接送你去王府。这是我从不离身的玉佩,你可将此作为信物给我府中王妃。”
这是他母亲的遗物,是他五岁起就贴身不离的至宝。
他把它给了她,她却转身就变了心,把此物作为陷害他的罪证。
然后,她接连辗转了好几个男人。
直到如今,才又回到他身边。
“辰……对不起……”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灼热的泪水带着火一般的温度,烧灼得他连带着心底都一阵抽疼。
将伏羲玉佩放在她的枕畔,他捏住她的下颌,抬起她的眼睛。
紫。的眸子,在暗夜迷离的烛影里,散发出如梦如幻的美丽。仿佛一个凄美的梦境,将他深深地吸进去,无止无尽地沉沦……
“这玉佩,朕依旧送给你。”他说,乌黑的眸子深邃如海,“但你不要让楚月看见。”
心中漫过春水般的感动,她解下脖颈里时刻佩戴从不取下的金牌项饰,含泪递给他,“这是我祖母传给我父汗,父汗又传给我的,你拿去吧。”
他接过来,久久凝视着。
牌饰上浮雕着一只凶猛的兀鹫。
传说大漠上飞得最高的,就是这种叫做“康多”的兀鹫,只有臂力惊人的神射手,才能射落这种兀鹫。
因为康多飞得太高,而大漠上空黄云浓厚,所以,就算是大漠上的勇士“胡力郭”,也没有几个人一生中能够遇到“康多”,更别说射落康多了。
少年时他随父皇远征大漠,竟然奇迹般地遇到了“康多”,并且一箭贯睛,将那只巨大凶猛的兀鹫,从高高的云霄间,射了下来。
现在,浮雕着兀鹫的金牌饰,被心爱的女人,亲手给他系在颈间,仿佛是多年前,被他射下的那只兀鹫,它又回来了。
大漠上飞得最高的猛禽是康多,大漠上最美的女人是娜多。
世上最美的女人,她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了……
自楚月回宫,易醉几乎每天下朝都会去看她。虽然不在芳德宫过夜,但每天都陪她一起用晚膳。
他发现自从那晚他教训过她以后,她变乖了,在他面前也不再攻击舒雅了。
中秋节很快到了,易醉答应了楚月,会来陪她过中秋、看月亮。当然,易醉也不可能把赵皇后独自留下。于是皇帝的中秋夜宴,席上只有三个人。
宴席就摆在芳德宫前院桂花树下。
素月流辉,桂子飘香。
易醉坐主位,穿着便服,明蓝。夔纹锦袍。明亮的蓝。,流转淡淡的月华,衬得他的面容越发英挺明朗。
他两边侧下首,分别坐着楚月和赵皇后。
楚月穿大红金缕衣,藕荷。白鹤裙。梳很俏皮的双螺髻,一对红宝石耳坠,随着她唧唧喳喳的笑谈,摇晃出红艳艳的丽辉。
易醉不住地侧目看她,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深沉的眼眸,依稀透着疼爱与宠溺。
赵皇后与楚月就像是黑白配。端庄、文雅、娴淑。一袭水绿。遍地锦妆花连裳,广袖翩翩,长裙曳地。高髻巍峨,步摇依依。
易醉和赵皇后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所以席间一直都是楚月包场。
楚月端起赤玉卮,津津有味地咂了几口桂花酒,然后托腮凝望辰哥哥,微染酒晕的脸庞,绽开纯美的笑容,“辰哥哥,记不记得,有一年你随父皇出征大漠回来,我们也是这样坐在这里喝酒。那天虽然不是中秋节,但月亮也像这么大这么圆。后来我喝多了,你……”
说到这里,楚月忽然低下头去,脸上那一抹红晕一直染到脖颈。
易醉倾身过去,在楚月额头敲了一下:“你还好意思提那次,也只有你,桂花酒都能喝醉。朕那晚为了替你遮掩,回府后骗琦君说,喝多掉进臭水塘里了。”
那晚楚月喝多,是易醉将她背回寝殿。易醉回府的路上,总觉得后背凉浸浸的,不太对劲。
回到府里,何琦君给他脱下外袍的时候,才发现袍子后背上大片水渍,闻上去还有说不出的腥臊。
原来,楚月醉得不省人事,竟然在易醉背上尿了一泡。
提到这样的往事,易醉深邃的眸子有异样的柔波,楚月好似全身都沐浴在春天暖阳里,和煦而温软……
赵皇后在一旁,好像成了局外人。不过,她一向沉静柔顺,很容易被人忽视,所以也不觉得什么了。
“辰哥哥,你想父皇么?每次我去看父皇,都会出现错觉,仿佛父皇会像过去那样,将我一把抱起,用胡子来扎我的脸。还故意瞪眼佯怒,楚月,你这个小淘气,父皇最发愁的就是,不知道要挑选怎样一个驸马来管住你!”
楚月望着易醉,大大的眼睛漾满伤感的回忆。
易醉眸中亦有一丝怆然。父皇是他幼时的偶像,他的武功,他的枪法和箭术,他的文韬武略,皆受教于父皇。他真心希望父皇能够清醒过来,让他恪尽孝道。
楚月观察着易醉的神。,继续说道:“辰哥哥,你与江湖上号称医仙的岳圣清结拜为兄,岳圣清有没有对你说过,父皇究竟还能不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