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从溪月谷来的,来这儿采买药材,我叫紫归,他是我哥,叫墩子。”紫归回答得倒是爽快,毫不拘束。
“请恕小妹无理!”墩子敷衍地边说边拱了拱手。
“公子言重了。听公子口音,也是和在下一样自北边而来,都是国破家亡之辈,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说着,司马睿眼圈红了,兀自给王敦和自己斟满了酒。
司马睿一看这个叫墩子的人仪表非凡,同样操着和那些从洛阳、长安南渡而来的,非富即贵的人一样的口音,则知此人亦是一个南逃的“贵人”。
司马睿说的一席话,却刚好戳进了墩子的心窝窝里,不是滋味,一时间也难掩伤痛之情。
“不瞒公子,我虽系出司马皇室,但也客居他乡,飘零孤寂,无亲无友,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墩子听此一言,虽不言语回复,但举杯示意与司马睿同饮,表示通情。
“那匈奴贼人刘聪围我长安之时,我大晋邺帝陛下为解困局,为救全城百姓于水火,赤胸袒背,牵羊衔玉,出城投降,以一人之辱换得全城之安……”司马睿啜泣而诉。
一旁的墩子静听其诉,虽不言语,但此时已是泪如泉涌……
“这几年,虽然刘聪名义上封了我邺帝陛下一个怀平候,实则却让他做着洗杯换盏的各种杂役,服侍在刘聪左右,受尽各种侮辱。同为晋室后裔,我不忍,派一支精锐高手组成的暗部小队前去营救,想把他悄悄接来建邺,谁知尽被发现,行动失败,那刘聪认为我江左的晋室后裔,还惦念着这位故国皇帝,想复国,尽然把他给杀了……”
司马睿兀自说着,说到此处,放声痛哭,边哭边大口吞酒,“不曾想,是我害死了邺帝陛下啊……”
对面的紫归在吃饱喝足,看尽各种热闹之后,已忍不住疲倦,早已沉沉睡去。只有一旁的墩子虽坐的笔直,纹丝不动,却是司马睿最忠实的听众,但见他此刻胸腔起伏,难抑一腔愤怒之情,双眼已红似炭火。虽不言语,但那愤然之色已流露无余,只是不停地举杯示意与司马睿共饮,以此表示对他的唯一回应。
一个涛涛不绝的讲述者,一个最忠实的听众,两个人此刻都很醉心于属于自己的角色……
夜已经沉入了黑暗的最深处。酒馆里谁也不敢打扰这位,扑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的皇亲贵胄,而墩子和紫归已然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