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西风昨夜梦。
春闺梦醒,泪痕依旧,香榻依稀湿凝露……
今夜星辰今夜风。
对月弄舞,孤影凄凄,思君不见,泪酌清酒,身醒不知是何处……”
是谁的吴侬软语,在整个后宫中轻轻飘扬,一层一层绵绵叠荡,那歌声撩人,让人听得心旌荡漾……就连那在门阑处,正跪着擦门的宫人,都听得如痴如醉,一副痴憨傻态,任嘴边涎液肆流。
自从平了“周氏之乱”以后,从前廷到后宫似乎人人都少了惊扰,舒了忧心,祥和了许多……
这些日子,总是有这样的吴语小调,频频在后宫吟唱。那歌词多半是出自风月场所,如钩似瘾,让人听得欲罢不能……
这日,歌声又起。紫归在御花园里散步,她寻着歌声而去,看看是谁,在这几日里吟唱着这些淫词艳曲。
随着小径几经辗转,忽而看到不远处湖心亭内,冯太后的庞大仪仗顺着亭栏上一字排开,随着栏道几多蜿蜒,冯太后于亭心扶额,似在闭目养神,一曼妙身姿的红衣女子在一旁轻扬水袖,边歌边舞……
紫归一看是太后銮驾,正准备折身回去,却看到冯太后已经站起身来,扶栏遥望向自己这边……
看来躲是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前去问安。
自从嫁给司马睿以来,紫归也不知如何和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婆母相处,也无人教她;她就一直仗着司马睿对自己的宠爱,少有问安。
而在冯太后心里,外患已解,内忧更甚,紫归不“后”,后宫就一直无“后”,“王氏”一门把持朝政从来不虚,而这位儿子心尖上的人,更是手腕可怖……
一众侍女跟随紫归行至湖边的亭廊边上,被太后的侍从拦了下来,只让紫归一人独行至湖心亭中。
待紫归七弯八转行至湖心亭后,歌女收声,退立到一侧。
“臣妾拜见太后……”紫归匍身跪地,额头枕在交叠的双手手背上。
见紫归行如此大礼,冯太后丝毫没有将她唤起之意,身轻侧,眼角下斜道,“原来是王贵妃呀,还真是难得一见啊。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让哀家能有幸能见上你一回。”
听出冯太后满口的揶揄,尽是不满,紫归把头匍得更低了,“臣妾听得宫中有人在高歌,循声而至,见太后在此,便过来请安。”
冯太后那轻慢的眼神从紫归身上飘到红衣歌女身上,轻哼了一声道,“你说曲儿啊,她是我宫里新进的侍女,没想到竟是个在吴曲班子里长大的孤女,还有这样一副好嗓子,能唱得几首好曲。”
冯太后的眼神再次从歌女的身上飘到紫归那儿,眼神迷离,颇具意味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曲儿唱的如何呀?”
紫归一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身子微微扭了一下,轻声说道,“曲儿姑娘的歌声是极美的,只是……只是那歌词像是出自于勾栏瓦舍,难等大雅之堂。”
“你是说哀家的品味难登大雅之堂?”冯太后语调悠然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