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的时候,呼天成来到了那片杨树林里。一踏进林子,他就怔住了。他看见,整片林子成了一条狗的长廊! 树上倒挂着一条一条的狗,有黑的,有白的,有huáng的,有灰的...... 狗们或大或小、或长或短,一只只吊在树上,bào着一双双很残的白眼! 当小风chuī过时,阳光下,有一旋儿一旋儿的狗毛在空中飞舞。倏尔,他看到,在离他七步远的一棵树上,吊着的是一只小花狗,那狗不大,毛绒绒的,脖里还挂着一串铃铛,只见那小花狗的前腿一弹、一弹地孪动着,那脖里的铃铛就跟着那扯动" 当啷、当啷" 地响,让人看了揪心! 望着眼前这一切,他默然了。有片刻的光景,他眼里出现了一丝游移,他甚至有些后悔。狗们也可怜哪! 为什么要杀它们呢? 就为了那一件事...... 他不由地想起了那些外出开会的日子,每到赶夜路回村的时候,狗远远就迎上来,在腿前腿后跳着、叫着,很温馨啊!
狗们! 对不住了。
就在这时,蛮牛跑过来了。蛮牛说:" 都弄来了。三十八只!"
" 操,那家伙手段真高。全是用水呛的,' 叽' 一声死一只,' 叽' 一声死一只......"
呼天成听了,默默地转过身去,一句话也不说。片刻,他轻声说:" 弄吧。"
说完他扭头走了。
三十八条狗,三十八条冤魂,就在树上挂着,任凭老曹一个一个、一刀一刀地宰割。这应该是老曹一生当中最为辉煌的一天了。动手的时候,他总是先要默立一分钟,尔后两眼bào出一束亮点,身量也陡地就长了一寸,那架式硬硬的,手那么一甩,一拽,接下去就是一片" 噌噌......" 的声响,那声音在老曹心里就是最动听的音乐! 那音乐就在林子的上空环绕、盘旋,随着那有节奏的" 噌噌、噌噌噌......" 的声音,狗在他的手里成了一片片、一块块的布,当乐声停止的时候,一块完整的狗皮就掉在他的手上了!
...... 也有死不瞑目的。那两只狗眼就bàobào地、死死地盯着老曹,把老曹印在它的眸子上! 老曹临动手之前,就说:" 朋友,犯到我手里,你值了。"
可那狗任死不闭眼。老曹就用手轻轻地去揉它的眼皮,一边抚摸一边说:" 闭眼吧,闭眼吧。早死早脱生......" 那狗果然就把眼闭了。
夕阳西下,呼天成又走进了那片林子。这时候,浓烈的血腥气已经把林子染了。夕阳的余辉从外边she进来,林子像是被血洗了一样,一片红色! 狗们已成了肉们,一片片地挂在那里...... 就在林子的中央,兀立着一个小人,那人就是老曹。他仿佛已经不是人了,那简直就是一挂淌血的皮围裙! 人没有了,人已陷在血乎乎的皮围裙里了。那" 皮围裙" 就像是成了jīng一样,一股凶光邪邪地架在那里,乍煞着两只血淋淋的手,嘴里噙着一把牛耳尖刀,血正一滴一滴的从那把尖刀上滴下来...... 呼天成走上前去,叫了一声:" 老曹。"
只见他微微动了一下,抬了抬眼皮,嘴里吐出一口气来,那目光很残地望着呼天成,先是从上到下,尔后是从下到上,那分明是在寻找下刀的部位!
呼天成立时恼了。他大喝一声:" 疯了你?! " 说着,扬起手来,兜头给了他一耳光!
随着那一记响亮的耳光,那把牛耳尖刀飞出去了,老曹的身子晃了几晃,勉qiáng才立住。他眨了眨眼皮,像是刚醒过来似的,喃喃地说:" 是支书,是支书哇。"
说着,那身架倏尔就小下去了,小成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矮人。他瘫坐在地上,在身上擦了一下血手,长长地嘘了口气,用讨好的语气说:" 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整整一天,我就生吃了一个狗蛋。"
夜里,没有了狗咬,村子里一片静黑。那黑也像是没了生气似的,死哑哑的。后来倒风了,风把那浓烈的血腥气灌进了村子。那风带哨儿,呜呜的,仿佛也带来了狗的魂灵,狗的魂灵在村街里旋来旋去,一家一家地拍打着人们的窗棂,就像是在哭着叫门......"
后半夜的时候,老曹家的院门上被人摔了屎,还有人往院子里扔砖头! 咕咕咚咚地响了一夜......"
早上,只见一院子都是狗皮!
jī叫时分,呼天成一开门,见老曹在他门外的地上蹲着。见了呼天成,他呜呜地哭起来了。呼天成说:" 老曹,你这是gān啥?"
老曹蹲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支书,支书哇,这、这能怨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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