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然只是一个字的区别。可这个字却是千钧重啊! 老秦跟呼天成是老熟人了,那话里是有话的。在那样的情况下,老秦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于是,呼天成默默地说" 老秦哪,出了这样的事,谁都痛心。要叫我说,孩子们从小就在一块玩,也没啥仇气,就' 事故' 吧。"
老秦重复说:" 事故?"
呼天成说:" 事故。"
事后,当人们终于醒过神来的时候,这件事的处理曾给呼天成赢来了极大的声誉。村人们一次次地说,到底是人家天成有主意呀! 人家听说后,在chuáng上躺了半晌,人家一点也不慌。要是有的人,只怕都吓死了! 可人家不慌不忙的,就把事处理了。还有的说,老天爷,一个字,就是一个字的差别呀! 天成生生救下了一个年轻人的命......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就在那天夜里,秀丫曾求过呼天成。
十天之后,刘书志的副支书被撤掉了。起因是一垅玉米......"
四一个汉字的注释
那是一个十分悲凉的日子。
在那个日子里,呼家堡出大事故了。
那是建" 新村" 的第四个年头。早晨,孙小有和刘清河是一块出门的。两人说说笑笑地上工去了。到了中午,却是一个死,一个傻。
那年,孙小有才十六岁,刘清河也才十七多一点,孙小有是个白孩,刘清河是个黑孩,两人从小就在一块玩。大些了,又在一个班里上过学,一直是很要好的。早上,临出门时,刘清河还对孙小有说:" 有,果园西头有个马蜂窝,盆样,咱去给它捅了吧?" 孙小有说:" 我可不敢。它能蜇死人。"
刘清河说:" 看你那胆? 晌午头咱去给它捅了。"
孙小有说:" 它要蜇住人咋办?" 刘清河说:" 你在一旁看着,我去捅,死也是我死。这行了吧?"
谁知道,这句话竟成了谶语!
刘清河没有去捅马蜂窝。刘清河那天上午和孙小有一块在工地上的锯木场gān活。锯木场上有一盘十几米长的大机器,那叫带子锯,这盘带子锯还是呼天成托了上边的人才批给的。刘清河和孙小有就跟着匠人刘全在锯木场上帮着抬木头。事后,有人说,那会儿,刘全不该去尿的,他要不去尿就好了。刘全说,他俩一直在这儿gān,我也是天天去尿,又不是单那会儿去尿了。我要是早知道,憋死我也不尿。就在刘全去撒尿的时候,出了事故了。那会儿,锯的刚好是一块老杂木,木头上有很多" 五花" ,锯着锯着走不动了,那是锯齿被木头上的" 五花" 夹住了。过去,每到这时,都是要清一清锯的;或是这边推一推,那边拉一拉,木头就过去了。于是,刘清河和孙小有就像往常一样,一个在这边推,一个在那边拉。可刘清河显然是用力猛了一些( 据他娘后来说,那天早上,他多吃了一个huáng面饼子) ,他在这边推的时候,就觉得那木头上仿佛有磁力似的,他就推了一下,只听" 口兹-- 吱!" 的一声,天空中陡然飞起了一阵狂bào的血雨,那血雨卷带着肉沫一下子全飞到了对面的孙小有身上! 就在孙小有一怔神的刹那间,他看见刘清河已站到了他的面前,这时候刘清河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刘清河身上只是多了一条笔直的红线,那红线打在刘清河的正中心! 孙小有大张着嘴,迷迷糊糊地望着刘清河,疑疑惑惑地想,哎,他咋就过来了呢?! 他好像记得刘清河的嘴还微微地张了一下。这时,孙小有说了一句很傻很傻的话,他说:" 咦,你跑过来gān啥?" 而后,他的话刚落音,那身子就慢慢地分解了,那身子一劈两半,倒在了孙小有的面前!!
天是很晴朗的。蓝蓝的天上,有白色的瓦块云在飘,瓦块云排得很齐,仿佛是一队一队在走正步。有声音从远处传过来,那是有人在地里" 喔喔-- 吁吁" 的吆喝牲口,鞭儿甩出一阵阵脆生生的韵儿。
在蓝天白云的下边,一身血雨的孙小有傻傻地直在那里,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
等到匠人刘全系着裤带从厕所里走出来时,他一下就慌了。他看见孙小有成了一个红人! 他一边走一边说:" 咋啦? 咋啦?!" 当他走到带锯棚的时候,腿一下子就软了,他简直是软成了一滩泥! 他gān张嘴说不出话来,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当他出溜到地上的时候,就听见孙小有喃喃地说了一句:" 马蜂。"
尔后,就听见村街里像过马队似的,人们乱纷纷地跑着...... 有人喊道:老天爷呀,出事了! 匠人刘全是被村gān部们抬到呼天成面前的,他已经走不成路了。当呼天成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时,他背过身去,说:" 先让民兵把现场看起来,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说了这句话之后,只见他往chuáng前走了两步,一拧身,在chuáng上躺下了。村gān部们一个个慌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纷纷地嚷嚷着说:" 老天爷呀! 这咋办哪? 这可咋办呢?!" 说着,有人竟咧着大嘴哭起来了。这时,只听呼天成厉声说:" 出去! 都给我出去!" 听了这话,gān部们一个个都退出去了。退出门的gān部谁也没敢走,都在门外边站着,单等着呼天成拿主意。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呼天成仍在chuáng上躺着,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有人趴在窗户上偷偷地看了看,竟听到了他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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