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是真热。
低矮的老式楼梯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正在吭哧吭哧地搬东西,身上嘻哈风的短袖t恤都被汗湿透了。
他热得一边搬一边牢骚:“这什么破仓库,连个电梯也不修,靠!术联的钱都被他们吃肚里了!个个挺着肥膏大肚子,肥死他们!”
发泄了几句,他回头,看看上一层楼梯。没人,他放下拖着的大皮箱,踮起脚叫:“老大,老大!”
没人应,他又往上跑了两层,才看见“老大”正蹲在楼梯拐角不足2平米的狭窄拐角上。
在他旁边竖立着一口足够装个成人的破旧大皮箱,大大咧咧地占据着空地的绝大部分位置。
见“老大”蹲着不动青年有点着急,边叫着“老大!”两个三步就跨到拐角上,脚无立椎之地地叫:“你咋啦!摔伤啦?被箱子砸啦?”
那个老大抬起头,光线昏暗的楼梯道里都仿佛为之一亮。
这人的容貌,跟“老大”这个称呼颇不匹配,一双眼清亮亮的,冷静沉定,似乎并不具备“老大”这个词所暗示的好勇斗狠的气质。而且年纪也一眼看去就比这青年要明显小上一截,不知这“老大”的帽子是怎么戴在他头上的。
“老大”的身上不怕热似地整整齐齐地捂着一套制式衬衣和长裤,衬衫的最上面一颗扣子都扣得规规矩矩的,跟外面震天响的蝉鸣声格格不入。倒是跟那张好看得有点过份的冰块脸相互呼应,平白在这热浪滚滚的逼仄之地开辟出一块降温区间来。
少年以一种看过去就能让人凉快三分的眼神,不悦地扫了他一眼,青年顿时不说话了。老大低下头,对着手上拿的一本小册子,继续在地上写写划划。
看样子是没事。
青年喘口气,踮脚立在角上,看他划完最后两笔,问,“这是啥?”
“传递法阵。”少年清晰地答了一句,挥手做了个“让开”的手势。
青年忙退到下一层拐角处。
“再远点。”老大又命令。
青年挠头,“还要远啊。”说着又往下走了两层,仰头大声问,“行了没?”
上面没说话,却很快发出一阵明亮的蓝色法光。
就听“嘭嘭”两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咚咚咚!叮里咣当!”的声音。
青年傻了一秒,飞步冲到楼上,一看,刚才那只巨大的破皮箱从拐角一路欢快地蹦过十几级楼梯,沿途热热闹闹地撞了个粉身碎骨,里面的东西跟散了架似地摔了一地。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小会儿,少年先叹了口气。
“我再上去找个箱子装吧。”他说着往楼上走,青年则留在原地,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动手收拾散了一地的金属零件。
作为一个苦逼的战斗序列术师,孙光从加入术联的第一天开始,就没见过一次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法术。
据说好几百年前,还是有术师能驾驭庞大的法阵完成惊天动地的使命的,但后来,那些能驾驭翻天覆地、拔山移海的神力的家族越来越少,直到最近几百年间,那些传说中的元始神族再也没有现世过,大概算是灭绝了。
就像据老一辈的术师说,浩渺宇宙,三千世界,最初都是神居之地。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的世界为神所弃,渐渐回归到洪荒时代。而孙光所在的这个世界,初时也是有神的,虽说是个从更高的天界贬凡下来的神。
那个号称“月帝”的神给这个世界带来了辉煌的神之力,原本肆虐于洪荒大地上的妖魔被神力横扫,而原本作为妖魔食物的人类却因长相可爱而得到月神的垂怜,成为受神保护的种族。
月神和追随她贬凡的侍月一族在人类历史的很多年中,充当着保护神的角色,直到月神元神衰弱,拥有天神血统的侍月族人也在上万年与地上种族的通婚杂血过程中,神力日益衰微,直到近代,最元始的侍月族人终于代谢完毕,剩下这些杂血的人类、妖族和自诩为神之后裔的那么一小撮人,建立了一套号为“人类术师联合会”的组织,将自诩为神系的古老家族勉强统御成一条战线,形成相对稳固的“三谷七府四名门”的修仙卫道体系。
没有了神的护佑,大家紧追科技步伐,竟也开发出形形色色的现代工业化的“法器”,用以与妖魔搏斗。也算是与时俱进。
虽然这些玩意儿真的不好用!
孙光把地上的破铜烂铁堆在一起,里面居然还有个没有身体的铁头娃娃,粗制滥造的铁皮脑壳,头顶上翘起一块,从里面挤出一截弹簧,随着那弹簧盖儿一伸一缩,铁头娃娃的大眼睛就忽闪忽闪的——这特么是玩具吗?!
孙光火得飞起一脚,把娃娃头踹得飞起,眼看就要从楼梯拐角的窗户口飞出去,又被人探臂一伸,抓回来了。
陈道蕴一手拎着个比刚才摔碎的大皮箱还要破烂的箱子,一手抓着娃娃头,板着一张冰块脸对孙光说,“这里面每一件都是登记在册的,弄丢了你赔?”
孙光不敢吭声了。
两人相对无语地把地上的破铜烂铁扔进大破箱里,孙光看这箱子着实重,主动请缨要帮陈道蕴扛下去,被拒了。陈道蕴和孙光一人拖着一口大破箱子,一时拎一时拖,咯噔咯噔地搬下四楼,搬上了孙光那辆破破烂烂的二手皮卡车。
“回天易?”孙光钻进小皮卡的驾驶室,边发动边问身边已经在系安全带的老大。
老大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完了就靠在并不舒服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