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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脱胎换骨(第1页)

    杨慎在《升庵诗话》溯及了跳槽的词源,认为“元人传奇以(三国魏)明帝为跳槽,俗语本此”。“跳槽”一旦进入市井,便得到广泛应用,明清小说中屡见不鲜“跳槽”字眼。当然,在明清时代,这个词却含有狎邪之意,相当不雅。从许多故事里看出,既是妓女和一嫖客缠绵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发现更有钱的主。于是丢弃旧爱,另结新欢,如同马从一个槽换到另一个槽吃草那样。在民国年间,也是旧上海的妓院行话,本是青楼语。国家改革开放二十年后,中华大地对“跳槽”一词的则应,更是遍及神州。在改革前沿的城市,跳槽已普及到各行各业,哪怕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打工者,只要是换了家公司,也会理直气壮地回道:我跳槽了。当然,跳槽是门学问,也是一种策略。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固然没错。但说来轻巧的一句话,它却包含了为什么要走,什么是高?怎么走,什么时候走,以及走了以后怎么办,等等一系列问题。这问题,令良枫足足考虑了半个月。的确,有麦仉明和武新华及甄宏玫的帮助,他能顺利完成跳槽,也能取得职业上的成功。这时候是最佳的状态,含金量也非常高。算不算是实事求是地估价了自己的能力呢?良枫早起睁眼,便想着将要面临的现实,内心不停地自我安慰:不好高骛远,也不自甘弱小。

    进入展业路拐入桂新东路,早起上班的人们,流如过江之鲫。经过一夜的休息,人们攒集了足够的精力,像一批批将要跨栏而出的骏马,朝目的地飞奔。

    良枫骑着红色太子摩托车,迎着从国道那端冉冉升起的朝阳,在拥挤的人流中飞一般地行进着。空气略显躁热,在阳光射出的一道道金光中,他不时忽左忽右地避让着行人,或踩着自行车赶时间的人们。他娴熟而又灵活得如泥鳅在掘泥,倏忽而过。他高高宽宽伟人似的前额,长发迎风往后飘摇,挺胸向前。宽大红色的衬衣迎风猎猎,显眼地来到崧厦电器公司朝南的大门口。

    今天周末早会,显然他来晚了。他看着散会的同事们正向各自的办公室区域涌去,便减速慢行地进入。他将车泊好,挺直一米七六的身板,双手将长发往后拢了拢。迎着一道道强烈的金光,看了看四楼最边上那扇微微开启的窗户。他知道,只要是窗户稍微开启了些,那便证明胡立民总经理肯定是在里面办公。因为自己知道,他不怎么喜欢开空调,而且经常告诫自己,六月就要有六月的样子,觉得热是件好事,出点汗才是对身体有益。

    他接着双眼无限眷恋地将眼前所有的一切,细心地浏览了一番,内心涌起依依不舍的情怀。是啊,四年了,在这里从普通员工做到组长,又进入mcm科工贸。其中有欢笑,有失落,有惊喜,有迷惘。但在坚强背后的泪水中,那喜乐哀愁,如今已永远铭记在心。当然,也没齿难忘胡立明每每对自己的关照。只可惜,自己不能成为他的妹夫,或许也是让他遗憾的事。当然,因为都是炅洲人,乡里乡亲的,所以在工作中更多的是照顾,待遇也比其他外来工,同等级的都高出许多。只是被胡立明的妹妹爱着,剃头担子一头热,也让胡立明失望。或许是爱情,总会让人迷离错了路,却有田晓静美丽的风景存在,也是一生中对爱的惬意吧。

    顺城崧厦有限公司,成立于一九九三年九月。位于镇中心区域的桂新东路。占地面积五点六万平方米,建筑面积四点九万平方米。四年来,良枫的双脚在每一寸土地上,可说是踏了无数个来回。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在公司呆过三五个月的员工,没谁不会不知道他的为人。当然,那都是随从者给予的褒扬:热情、爽朗、遇事认真、工作积极、乐于助人。在他人的美誉声中,良枫想想今天就要离开崧厦有限公司,内心便有些不舍的感觉。他双眼恨不能将所有的景致,包括眼前的一花一草一木都纳入眼中定格。是啊,在公司,面对众多竞争对手,他是位高中生,在公司大学学历以上的同事,现已占百分之四十。身为一组之长的他,手下职员便有八位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能挺过后来的三年,他也算是尽力了,可不想再牛鼻子插蒜装象地干下去。何谓急流勇退?大概这样离开,或许就是了吧。良枫想着,长长地吐了口气,浑身有种无比舒坦的感觉。他绕公司转了一圈,再次看着微微开启的窗户时,内心却又有种不安随之而来。

    两周前,在朋友的一次聚会中,经同村的麦仉明介绍,认识了武新华和甄宏玫。武新华是昆山(中国)有限公司部门的负责人,在酒后的豪情中,她耳染目睹了良枫的言行举止,便非常欣赏他的为人。她觉得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炅洲镇,除了有马章明外,在公司里还应该有几位得力的本地人才好。生产部照这样下去,迟早会是甄宏玫的天下,自己两个弟弟都在那谋生,如果有自己提携的人在,那多少也会看看僧面。再说公司正物色有管理经验的人才,眼前的他,应该是最符合条件的人选。都说朋友不怕多,仇家怕一个,能结识这么豪爽的人,又何乐不为呢?没准将来还能利用本地人关系的优势,照顾丈夫的钢材生意也不一定。

    虽然在总公司五年的时间里,甄宏玫总是与自己部门与部门之间抬杠,也不知总部是怎么安排的,竟然又将自己和冤家对头派遣到华南公司来。但相信甄宏玫也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人才,所以才借着酒劲,当着甄宏玫的面斗胆下了邀请函。在征得鲁副理、张经理的同意后,武新华为良枫确定了在公司的工作部门和职位。良枫也去进行了象征性的面试,不过第一次面试是甄宏玫,郑宏玫知道他与麦仉明的关系后,二话不说便当即拍板定下。第二次是祝惠华进行的面试,纯属是走个过场,当然,两人同样也喜欢上良枫。

    良枫心里有数,考虑华南公司刚刚成立,开始发展。自己夜大已经毕业,进入公司也可算是位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了。再也不用像在这里一样,夹着尾巴似地难受。如果去了新公司,加上在崧厦做管理学到的经验和领悟到的为人处世之道,又有他们几位的照顾,那一定会比在这里更有发展前途。换换新环境,应该是件好事,能锻炼自己向上的意志、也能结识更多的新朋友。

    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因为家里贫穷,也印证了那句话: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如今快迈入二十一世纪,年近三十的自己,没有不挑起家庭重担的理由。也应该让五旬的母亲,辞去格莱斯公司饭堂打扫卫生的工作,让父亲像大多数的老人一样,每天娱乐逛公园锻炼身体,而不必为他人看守店铺,挣取微薄的薪水。想到这里,良枫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步伐更加坚定地迈进总经理办公室。

    “哟,是阿枫呀。前天让你决定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听着敲门声,四十出头的胡立明习惯地说声请进,抬头见是良枫,便含笑着开口道:“我们公司还是有你的一席之地,留下别走了。”他说着,圆圆的脸蛋堆起满满的笑,如弥勒佛似地笑道:“可惜你成不了我的妹夫,我也做不成你的大舅子,但你我还是还好朋友,对吧。”妹妹大他三岁,一往情深地爱他,只可惜有缘没份。知道他与田晓静谈得火热,也知道田晓静的家庭背景,便明知故问地笑道:“与阿静相处得怎么样?他哥年轻有为,现在是办公室主任。我与她哥有过一面之缘,瞧他的为人处世,升迁必定指日可待。”

    “我没想过这些,只知道爱情应该是纯洁的,也是两个灵魂的默契。”良枫见他笑容可掬,便缓步来到大班台前,缓缓接道:“婚姻牵扯着双方的家长,大伯既然有意见,我父亲也顽固。虽然成不了一家人,但我们仍是好朋友,这是肯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胡立民含笑地点头道:“每个人一辈子并不长,下辈子末必会遇见。既然你选择了阿静,就好好把握和珍惜身边的人,错过可是一辈子的遗憾。”他说着,知道妹妹与他的事情无望,便继续含笑道:“不知不觉几年过去,我们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了。只可惜你有了这种想法,能否再认真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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