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下班,伍鸣回到租出租屋,他将不足八平米,所谓的房间再次整理一番。随后骑着花三十元买的二手单车,优哉游哉地往南区工业区晃去。他知道,阿强所在的公司,此刻不用说也正在加班。所以他早到晚到都是在干部宿舍看电视,然后等待他们下班一同去宵夜,也就算是打发完晚上的时间。第二天上午,伍鸣睡到十点钟,仍躺在床上等待午餐的到来。他捧着《知音》杂志看着看着,觉得犯困便将杂志盖在脸上,再次小憩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开门进来。他猜想是罗铭金,没成是大舅哥,阿强进门一把他将盖在脸上的杂志掀开,兴冲冲着声音洪亮道:“琳琳已动身,明天你可得起个大早,去楚庭流花车站接她。我已约定你俩在朝东的大门口碰头,不见不散。”他说着,见妹夫一弹而起,随手派了支烟卷,叮嘱道:“那地方杂乱,对面是火车站,你可得留神,千万别迟到。”他说着,含笑道:“你公司多好啊,我这周六还得上班。今天事急,待会我得去深城出差。祥梅忙,今天也在食堂吃。你去饭堂找舅舅,他会为你俩准备好饭菜。”
第二天早起,伍鸣来到流花车站。他清楚地记得阿强交待,是在这地方与妻子碰头。等待中,伍鸣在时有时无的阳光下左顾右盼,他思忖妻子从家乡过来有七百多公里。知道眼下虔州至家乡,正修建高速公路。山路崎岖,卧铺大客车需要绕道。估摸着需要十八个小时左右,妻子才能到达越秀南车站。之后搭乘公交车,来流花车站转车去顺城,莫约两小时之后到达。等待中,他埋怨阿强没通知在越秀南车站等候。但按时间推算,妻子这时也应该快到了。他想着,内心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只能站在台阶的高处,看着人头涌动的人行道,继续耐心地等候。他不时地将眼镜推托,努力睁大双,希望妻子的身影尽快扑入眼帘。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入他眼帘:齐耳短发,脸色憔悴,眼镜已经滑落至鼻尖。因为身材矮小,穿着紧身衣裤和平底运动鞋,背后的双肩包便显得巨大,像活生生地要将她压垮。“琳琳!”看着路途憔悴的妻子,伍鸣尖叫声猛地冲上前去,一把将妻子和双肩包同时抱起,像电影或电视剧里的浪漫一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尽情拥抱。
“晚点几小时,你辛苦了。”伍鸣说着,迅速将妻子的双肩包接过,感觉背包沉甸甸着,便心疼道:“搬家呀,你带啥了,怎么这么沉呢?”他说着,一手挽着妻子朝售票窗口拥去。
“早熟蜜桔已成熟,我实在是带不了多少。这包都快将人给压扁了,太沉。”卸掉沉重的背包,蒋琳深深地舒了口气,挨着丈夫内心百感交集。的确,有男人在身边就是不一样,生活中许多需要负重之事,离了男人还真不行。
“爸妈身体还好吗?恬恬和腾腾乖不乖?”见妻子不停地抖动双肩,伍鸣知道包内水果的重量。是啊,对女人而言,这的确够沉。他想着,不由得心疼起妻子来。同时猜想这些日子,妻子为了照顾女儿和家人,应该非常辛苦。便左手紧紧地地握着妻子的右手,他右手轻松地拧着双肩包,直到上车也没松开过手掌。
大巴车平稳地行进中,蒋琳闭目小憩。她将头靠在伍鸣的胸前,感觉着丈夫的心跳。当大巴车驶离市区时,她缓缓地睁开双眼,看了看车窗外满眼的绿色,又瞄了眼丈夫消瘦的脸颊。她很想摸摸,但还是忍了下来。只是略微转过些身子,更加贴紧丈夫的胸口,低声道:“我们是直接去三哥那,还是去你公司附近的出租屋?”
“先去出租屋吧,那离炅洲车站近。我们下车,打个摩的几分钟就到了。”伍鸣说着,心潮澎湃地将妻子拢了拢,怜爱道:“你怎么将头发给绞了?像男人一样,显得太干练了,没有女性的温柔感。”他轻松可爱地笑道,低头在妻子的发梢嗅了嗅,一股发酸的味道,便充斥着他的嗅觉。他皱了皱眉头,嫣然一笑道:“好臭,回去赶紧洗个澡,将头发洗干净。”
“打工可不像在家里那样有时间,头发留得太长,难洗难干,费时间又让费洗发水。”蒋琳点点头,轻言细语地说着,没精打采道:“你刚上班没几天,是如何租到那地方?”
伍鸣对妻子向来不隐瞒什么,便一五一十地告诉蒋琳,腼腆地笑道:“同事嵩永泉的老乡,在那开了家私人诊所。同事柳宇桦去池塘边乱来,惹上了病之后。嵩永泉领他去看病,才知道那里的房租,在整个细滘来说是最便宜,一个月才一百二。”
“那也不便宜呀,一年下来也要一千多块。”蒋琳懒懒地靠着,不想动弹。她从小到大只估算粗略的账目,从不细算什么。知道有钱就花,没钱少花,反正都是父亲给的零花钱。只是与伍鸣结婚后,她才会细细地算计,忙接道:“公司就没有宿舍?这样下去可不划算啊。”
伍鸣知道妻子心疼钱,低声回道:“我属技术工,待遇比普工待遇高些。公司宿舍和饭堂正在抓紧时间装修,应该很快就能启用了。”
“这样就好。”蒋琳说着,在伍鸣怀里抬头低声道:“出门在外,能省则省,我们可得多为恬恬和老爷子考虑。恬恬上幼儿园花费也不少,老爷子心脏病每天都必须吃药。他的退休工资,也只能维持买药和日常的开支。我们年纪轻轻,打工不是长久之计。来到顺城,我们尽量要存笔钱,到时回家乡去发展好了。”
伍鸣听着愁肠百结,不由得再次紧紧地将妻子搂紧,生怕她会随风飘散似地,满脸坚毅着道:“放心吧,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他说着,内心更加坚定起来。同时暗暗发誓,一定要承担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让妻子和女儿过上幸福的生活。常将有时思无时,努力赚很多的钱,让她不再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而纠结不休。更不能像下岗的那阵子一样,算计着花每一分钱。
喜窖在炅洲来说,是再小不过的一个村落。十基围原本只有几户人家居住,如今都已经搬迁去镇中心的小区居住。本地居民将简易的旧土屋改造出租,用砖塔砌成床架,再铺上水泥模板,便是一张床。然后,他们在窗户前支起个台子,便算是桌子。有些没有桌子,租金便会便宜些。在这里,每个单间都不会超过八平米,小的只有六平米左右。他们知道外来工们的收入,也不会出大价钱租房。真的想住好一些,也不会来这偏僻的地方,而会去爱德城租那些洋房,过着体面的日子。他们的考虑非常到位,这也是本地人最大的收入之一。当摩的将夫妻俩送来院落大门口时,蒋琳便迫不及待地要去冲凉。伍鸣忙拦阻道:“等五分钟水就可以了,虽然是大热天,但千万别用冷水洗澡,这样对你身体不好。”
进屋等待水加热的时候,蒋琳觉得无聊,便随意翻看着丈夫的日记。见伍鸣拧着塑料桶来来回回地忙碌,便又看看窗外硕大的鱼塘。池塘里,塘鳃鱼和大头鱼正在水面上打起朵朵浪花,有些小鱼还不停地往窗户下游离,像是个巨大的鱼缸,让她尽情地欣赏。
“水已加热好了,拿衣服拿过来吧。”伍鸣含笑着道。他拧起桶水去院落大门口旁边的公用冲凉房,将满满的一桶热水放下。出来时,他与冼建民撞了个满怀,忙歉意地笑道:“冼医生,有没有撞伤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