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话，这世道，都是人赚人钱。有我在，大家都方便。”听着她恭维的话，冼建民含笑地接道：“说来也是，的确比去医院省了不少钱。像这样下来，去医院没有个一千两千的，还真出不了医院的大门。”

    “那是，那是。”她说着，将老家带来的辣椒酱，从墙壁上的一个柜子里拿出，讪笑道：“这是加了牛肉的，开胃，多吃些。”冼磊听着，接过也不客气，狠劲地将瓶盖扭开，拿起自己的筷子，从瓶子里扒拉了许多在碗里的面条上。

    “你个龟儿子，辣椒能当饭吃？”冼建民见状瞪了儿子一眼，将身边的面条轻轻地往前推了推。见时令芳的母亲已盛好碗面条，便低声道：“喂她吃，千万不能给辣椒。要不然，你的外甥崽可就没奶吃了。”

    “放心，这个我知道。”她说着，又冲屋子里低声喊道：“虎子，你出来陪陪冼医生，也吃些吧。”

    知道她是叫女婿出来，冼建民扒拉着辣椒，同时回头含笑道：“一夜条长，出来吃些吧。他这么羞于见爸妈，没准会挨到天亮都不一定。”冼建民说着，见她端着两碗面条进去，便抬头看着儿子，低声埋怨道：“人家客套，你也要礼貌。从老家带些东西过来不容易。你一点也不讲卫生，都说过你多少次了，真是不长记性。”

    冼磊被辣椒刺激着味蕾，为了将父亲的话题转移，满脸毫不在乎。他呼啦呼啦地吸着面条，含糊不清道：“上午你去中山没多久，老嵩领着他姨夫来看病，好像是犯了性病。后来又介绍他同事过来，是本地人。我让他下午下班过来，没想到他们没来。”他说着，喝了一大口面汤。

    “今天大雨，不急，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来。”冼建民斯文地吃着，忽地想起下午下班后来过的唐延露，便埋头缓缓道：“今天下午给她植了管，明天她一定会来做人流。吃完你先睡，明早带上纸条，去中山那边取些麻药回来备用，我已给他们交待过。”

    冼磊听着点点头，没回话，仍旧呼噜呼噜地喝着面汤。冼建民还想交待些事，忽然听凌石虎在房间里惊慌失措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冼医生，快进来接生呀。”

    时令芳的母亲送两碗面条进去，回身来拿筷子的她听着，忙将筷子搁下。冼建民起身进去，冼磊嘴里含着面条，站起也想进去，被时令芳的母亲拦住。她见冼磊离去，听着冼建民吩咐准备开水，便端起大半盆开水，还未进门，便低声着嚷嚷道：“是外孙崽还是外孙女？”

    “妈，是个带把的！”凌石虎听着丈母娘的问话，声音非常响亮着回道。似乎要让整个院子里沉睡的人们都听见。他看着冼医生剪断脐带，正处理伤口时，仍大声道：“格老子，这样，才能风风光光地回去，管他娘的计生办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他们即便是将家里的牲口都牵走了，那也值得。”在狭小的院落里，平日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也知道那些爱嚼舌头的人，说自己这回肯定还是生女儿。知道自己已有了儿子，便兴奋地嚷嚷道：“命呐，注定我们凌家有后。”

    “是啊，这比赚了十万块钱还要紧。”冼建民麻利地忙着，知道他是对隔壁的老乡在炫耀，便提高声音开心道：“他们抓计划生育，就让他们抓去。房子被他们拆了可以重建，牲口没了可以再养，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没有儿子，就断了后，那可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大事。”

    “太感谢你了，这回可得好好庆祝一番。”凌石虎频频地冲冼建民点头，见婴儿包裹好，便爱不释手地抱起。见丈母娘给妻子擦拭干净身子，将床铺整理妥当，仍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冼建民含笑着回道：“应该的，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生孩子可是女人的一个坎，有些人为什么过不了这个坎，大都是欠人太多。”他说着，随即又变了音调，低沉道：“说实在的，我们这一行风险也不小。别看我们接生一个要几百块，都一帆风顺还好，如果出什么意外，责任可就大了。”他说着，笑眯眯地看了眼凌石虎，含笑地接道：“出门在外，衣食住行，那样能不花钱？像药这些东西都去除，每接生一个，能赚个百把块钱，也就算是蛮不错的。”

    凌石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忙一手在裤子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钱。丈母娘见他单手抱着婴儿，忙接了过来，赔笑道：“该给的我们一定会给，可不会像你说的，像我们老乡那样。生了个儿子，还欠着接生的钱不给，我们可不是那种人。”

    冼建民接过钱，细细地看了看，然后塞进上衣口袋，同时叮嘱了些产后应注意的话。他出门摸了摸小餐桌上盛面条的碗，觉得碗已冰凉，便长长地吐了口气，随即点燃支烟吸着慢慢地离去。在经过小院大门时，他掏出打火机看了看。发现大门没上锁，不由得自言自语地骂道：“龟儿子，再怎么交待的事都做不好。做人也太不醒目了，将来还能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