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盛产的咖啡豆，散发出浓厚的清香。在新世纪茶室的二楼，伍鸣夫妇与阿强夫妇各带着他们的孩子，几人在一张方桌前落坐，这次破天荒的第一次没叫啤酒，他们只是要了两杯咖啡和四杯牛奶及点心。伍鸣在咖啡的清香中顾虑重重，见阿强抿了口也机械地呷了一小口，完全丧失了原本该赋予的那种气氛。伍鸣看着楼下城巴匆匆而过和川流不息的人流，这份心情如同在噪杂、狂放的酒吧，抛弃原该属于自身的啤酒和威士忌，而选择了手中的这杯苦咖啡。如在拥挤喧嚣的广场，聆听交响乐，在安静的剧院却洋溢的是歇斯底里的摇滚桑巴。给人以错位的感觉，令自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忽然，他发现女儿与蒋鹏在玩“两只小蜜蜂”的游戏，便浅浅地一笑，撇开妻子和郑祥玫聊天的话题，与阿强说着生命的价值论。“生命的内在价值诉求，除了健康价值和生态价值外，还有完成天命，善终天年的价值。”他说着呡了口咖啡，似笑非笑道：“我觉得罗尔斯三说得挺在理，瞧那些匆匆的生命，星期天也忙碌个不休。这就是人？”说这话，他内心已极为恐慌，因为自己已有很长时间没上班了。每天都是上午去大良人才市场，下午去招聘的公司面试，拿那些公司与自己离开的公司对比，感觉到有天壤之别。
“那是你运气好，找到这么家好公司。如今老婆、孩子都在一起，作为打工一族，我觉得你应该是幸福的。”阿强优哉游哉地品茗着咖啡，根本不知道妹夫与妹妹目前的处境。
“能进这么好的公司，是我的福气。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便有些心烦，想换个环境。如果有可能的话，有机会进入别的公司，如科龙、格兰仕或美的，那可是更大的改观。进这样大型的企业里去生存，未尝不是件好事。”伍鸣在为以后的出路考虑。自己这么说，哪一天在别的公司上班了，大舅哥知道后也无话可说。为了面子，他不想让大舅哥知道，自己将被公司炒鱿鱼。所以这次聚会前，他一再告诫妻子，对此事要绝对保密，故而用如果和可能的语气来隐瞒一切。
“什么如果、可能的，简直是瞎话。顺城三大企业，北滘的美的，容奇的科龙和桂州的格兰仕，随便进入哪一家都挺好的。”阿强悠悠地舔着舌头，感觉咖啡的清香时，漫不经心道：“记得两年前，在一零六干部宿舍的罗铭金吗？他曾今与科龙的一个车间主任混得谙熟，他想离开我们公司去科龙。那时还夸口介绍费一万块钱进去，做员工也心甘情愿。那时，他在我们公司已是一位拉长，还梦想着进科龙。”他说着，露出牙擦苏嘿嘿地笑了声接道：“你知道为什么？因为科龙公司一名普通员工，一年下来的分红都已上万块钱。你说打工仔谁不想进那种公司？不过现在科龙公司应聘，请他过去做车间主任，他都不干了。在我们公司他虽然没有得到提升，但不想过去，是因为科龙公司已今非昔比，就他们发行的股票价值来参考，已有些名落孙山的味道。但《顺城报》和其他报纸上还能见其大名洋洋洒洒，不过是为了那几万名工人和股市的稳定，而大张旗鼓，搞好企业形象罢了。当然，如果拿她与你们公司相比，我看员工待遇已有点旗鼓相当了。”
“美的公司怎么样？”伍鸣听着有些失望地问大舅哥，想了解下美的集团。因为昨天上午到现代集团面试，得知现代集团总裁何剑锋是美的集团总裁何享健的儿子，猜想是与美的集团有关，便问道。
“具体情况不清楚，我每次经过三洪奇大桥，看着美的海岸花园的豪华和美的集团厂房的气派，我估摸着他们的效益应当很好。如果进美的去，我想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阿强实事求是着。
伍鸣对妻子讲过可能会去的两家公司：一家是现代集团，另一家是与现代集团隔着条河的海，能遥遥相望，也便是造船厂附近的广东构建桩管有限公司。他想着，便问阿强是否了解这老家公司，缓缓道：“你对北滘的现代集团和伦教三洪奇大桥下游的的广东构建桩管有限公司，熟悉吗？”
“不熟悉。只知道现代集团是在北滘港那儿，桩管公司好像是在三洪奇大桥的另一边。我每次经过都能看见那巨大的招牌，红字蓝边挂在张钢丝网上，矗立在他们公司办公室大楼的顶端。远远望去，像与市造船厂相连在一起，显得气势恢弘。好像也是有十来年根基的公司，应该是效益比较可观的企业，要不在这里也挺不过这十几年时间。”阿强说着，习惯性地露了露牙擦苏。
伍鸣听他说着，看了眼妻子与郑祥玫聊着，低声接道：“我有位同事，去桩管公司应聘锅炉工和水处理化验员，他说那老总姓陈是上海人，经理姓冯是本地人，总公司在羊城。之所以公司名称用的是广东构建桩管有限公司。”伍鸣将自己了解之事，详细地告诉大舅哥，并没说是自己前去应聘面试。蒋琳听丈夫这么说，也没插嘴。依然听他说着，自己知道那其实是丈夫的亲身经历。
“那天上午，他去人才市场应聘。因为是招工淡季，转了许多公司的台子，他也找没到合适的专业。最后在人才市场左侧的广告栏得知，该公司招聘锅炉工和水处理化验员，便花十块钱去劳动服务公司，在电脑上查询了详细资料。他在上午十一点钟打电话过去，文员满口应承，是那姓冯的经理让他马上过去面试。可那天运气不好，在大良搭上辆中山去羊城的中巴车，中巴车在大良兜圈子载客老半天，结果延误了时间，十二点钟之后才赶到。”他说着，浅浅地呡了口咖啡，然后咂咂嘴巴继续道：“因为附近根本没任何商铺，我那可怜的同事，只能空着肚子在那里等他们下午上班。可等到下午三点钟也没见着那冯经理来，他敲门问保安，那门卫一言不发，竟然还说这里根本就不招工，弄得他扫兴而归。”伍鸣说着，看了看妻子。见蒋琳满脸难过的表情，便缓了缓语气道：“但第二天冯经理又打电话约他去面试，我那同事出于无奈还是去了。我知道，本来凭他的个性，像出现过那种白等之事，即便是打死他也不会再去面试。但眼下是招工的淡季，又是应届毕业生，和学生们打暑期工的高峰期。他们从全国各地蜂拥来顺城，就现在一个普通的工作岗位，往往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争相应聘，竞争是何等的激烈，那可想而知。”
阿强见妹妹和妻子，在听妹夫讲叙他同事的遭遇。人觉得乏味，便笑了笑插上句顺口溜，想活跃下气氛道：“某某某像太阳，照到那里那里亮；某某某像月亮，吃喝嫖赌到天亮；某某某像星星，下岗工人数不清。不是下岗的人太多，哪有这么激烈的竞争？”
他说着，几人都笑了笑。伍鸣的笑得非常苦涩，若此时他不是正为找工作犯愁，一定会吐出一大串顺口溜，大舅哥应对，将这种品茗的氛围搞活。但此时，他没这种心情，见妻子眼里充满了关爱和心疼的神色，便缓缓地接道：“我那同事去桩管公司后，还见到了他们的老总，连门卫与前一天相比都判若两人。不但为他引路，还详细介绍了公司的发展史。陈总看了他的简历，仍担心大材小用。我同事说得好：没什么委屈不委屈，要让自己适应环境，不能让环境来适应自己。这是每一位打工仔必须具备的心态。那陈总和冯经理听后非常满意，便让他去人事部办手续，可我那同事最后还是没有去那上班。因为在与文员沟通时，了解到他们公司许多的事实，故而不敢轻易进那种公司。”他说着，卖了个关子，令阿强和郑祥玫胃口顿起，都十分精神专注地听他讲着其中的缘由，蒋琳已知道其中的原因，便去逗两个孩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