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员告诉我同事，工资是不固定的，在淡季要拿淡季工资，反正车间每生产一米桩管，锅炉工便挣一块钱。一个月下来旺季可挣一千四、五百块钱，淡季顶多七、八百块钱，每年大概有三到五个月的淡季，我同事听着便打退堂鼓。哪知文员还要求他去办暂住证、计生证和健康证，说如果愿意，第二天九点钟前，在大良卫生保健站大门口等她。检查身体合格后，才能搬进公司宿舍住。”伍鸣说着，苦笑地摇了摇头接道：“我那同事外出打工几年，从来没办过任何证件。最后打电话告诉冯经理：计生证办起来挺费劲，最起码也要半个月的时间，看来是与你们公司无缘。我那同事说：要换环境就一定要超过之前的公司。”他说着，俯视脚下的街灯，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忽地想起，其中每一个人存在的渺小和生命的短促，是那样的悲悯而又哀伤。也许是同病相怜之故，竟产生了恻隐之心，便缓缓道：“比，有什么好比的呢？再比也不过是打工罢了。”

    后面这句话，是伍鸣的内心话。他说出来阿强和郑祥玫倒没什么，但蒋琳听后的感受便不一样，忙接着丈夫的话道：“我认为该比的还是要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是别太过认真，差距不要太大就行。别说是你那同事，就是你，我想真的有一天到别的公司去发展，也别太低估了自己，拿眼下的公司与其他公司去比较也未尝不可，只是不要太固执就行。”妻子的话，在伍鸣听来，是彻头彻尾地对自己讲，但阿强和郑祥玫听起来却是议论的导火索。

    郑祥玫从事管理工作多年，每每有新员工进来，便要和他们谈谈心，了解他们以前公司的情况及离开公司的原因。所以对这个话题是听到最多的回答，因此也就有了自己的看法，她尖声道：“我认为你那同事这样做是对的，有技术、有能力，如果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随便找家公司上班，那实在是时间与资源的浪费。不是没吃没住没钱，迫在眉睫，这样做便显得格外愚蠢。像你同事这种做法是可取的、正确的。”

    伍鸣想接话，未张口，阿强抢先开口道：“我认为，打工在一家公司持续呆下去，不是什么坏事，像我们在一家公司，一呆便是十年，现在不是挺好的么？”他咪了口咖啡又接道：“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我看在找工作方面来说，人有时候会像树挪一次那样。因为跟不上社会现状，我看与树挪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的确，每年有那么多大学生走出校门，什么大专、本科、硕士、博士生，他们投身社会，使知识化的社会日趋竞争激烈。听本地人说，在珠三角许多公司里，大专生都上流水线工作。有时候将心比心、因势利导看清自己的实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蒋琳这么说，也是在开导丈夫。

    “打工行列，年龄、资历是很重要的，许多工种都有年龄的限制。有时候，即便是技术能手，但年龄超限，在应聘时也难以被录用。许多公司宁愿招聘那些刚从学校里出来或年龄小的，因为劣胜优汰，所以招一批人员，经过过滤留下精英供公司持续发展，是十分有益的事。故而你说，人挪活树挪死我还是赞成。”伍鸣知道妻子话里的意思，忙接着应承道：“的确，目前的竞争已非同小可，人像树一样挪一挪只会越挪越死，到最后连找个饭碗都找不着，真的担心会有那一天。”伍鸣说这话，是将现实看得很透的分析。想过昨天去现代集团应聘，得知现代集团是美的集团的子公司，便再次追问大舅哥道：“那美的与科龙和格兰仕相比，去哪家公司好些呢？”

    阿强看着妹夫的眼睛，他没及时回答。只是向应待生轻轻地摇了摇手，要了些点心和两支啤酒。最后才缓缓道：“从市场和市政府的态度来看，我想应该是美的好些。因为一个公司的发展，要看它是否会着眼未来。”

    “听人说，总裁挣了不少钱，他儿子借助老爷子的优势，才创办了现代集团。经过几年的发展，集团下属竟有七家子公司，如金科、银科、长虹铜管和嘉禾等子公司。”他问大舅哥，希望他能告诉自己些什么。

    “对现代集团不是很熟悉，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现代集团有美的集团做后台，也应该是一家较为可观的大公司。”阿强说着，忽地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快速接道：“记得好像我去过金科公司，它与我往来的一家公司是邻居。每次送货过去，停在它门口的右侧，都要与他们的门卫聊聊天，所以略知一二。”阿强说着，拿起啤酒与伍鸣碰杯，缓缓道：“金科公司在陈村有五、六年了，拥有较大的厂房，主要生产与美的相似，有两千多名员工。有时碰巧遇上下班高峰期，哇！都是些十几二十岁孩子一样的员工，我都怀疑是不是招的童工呢。”他说着，露出牙擦苏讪笑道：“见有很多靓女，跟学生妹一样，不经意，还以为是哪所院校的学生们下课回家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郑祥玫左手捏着寿司，右手轻轻地拍了拍丈夫的大腿，嘴里含着食物笑骂道：“没一点正经，也不怕教坏了小孩。”

    伍恬已经六岁了，是一位能够与大人对话的孩子。或许正听着三舅说话时出现的新鲜词语，便好奇道：“舅舅，什么是学生妹？是不是我下个月回老家，去上一年级读书，就成了学生妹？”她一席话，引得大人、小孩们都乐不可支。笑得郑祥玫险些将嘴里的食物喷出，蒋琳忙将女儿抱在大腿上坐下，张鹏也要赖进妈妈的怀里。

    郑祥玫抱起儿子，伸出右手食指，勾成个九字状，在她的小鼻尖轻轻地刮了刮，咯咯大笑道：“羞羞脸，不要脸，还没有上一年级就想当学生妹，真的是羞死人了。”几人听着笑得更欢，伍恬被母亲抱着拼命挣脱，跳到另一张凳子上，仍旧高声道：“我下个月就上一年级了，是个好学生，就是学生妹。那蒋鹏哥哥就一定是个学生崽了。”她幼稚的问话，引来邻桌人的目光与笑声。

    伍鸣喝了口啤酒干笑了几声，脑海里仍在想着现代集团的事。是啊，如果这几天人事部的老乡，李润香会打电话过来。要自己去公司进一步面试与考试的话，看来是该寻个落脚点。以防程子彬告诉自己之事，自己与妻子将同时被眼下的公司辞退，而且幕后指使人便是柴金龙和良枫。他想到这，便计划着女儿的事。是啊，反正九月份开学的时间，已近在眼前，留女儿在这边上小学是不可能的。那昂贵的学杂费，可不像幼儿园那么简单。还是让妻子回家去照顾她上学，同时还能照顾年近八旬的老爸。都说尊老爱幼，应该是尊老在先，爱幼在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