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国加入世贸的时间日趋临近，作为开放前沿的发展城市，在感受入世的冲击中，越来越明显了。各大、中、小型企业也纷纷注重起人事行政管理和项目管理的科学化、一体化和严格化，为入世接轨匆忙地做着各方面的准备。就伍鸣所在的公司也不例外，正紧锣密布地进行了第一步方案，为企业入世后，具备强有力的企业生命力而大刀阔斧，进行着企业员工优胜劣汰的工作。按正常的人事运作来说，公司处于淡季状态时，应该是人事工作最为繁忙的时候。因为员工的培训、企业教育、企业文化的筹办等等，是人事工作的一大主题。

    祝慧华挺着近十个月的身孕，在公司里和一号楼办公室里左晃右摇，举步维艰。连总经理对她工作的热情亦钦佩万分。他时不时摸着那张清晨，在浴室镜子前刮得铁青仍有胡渣的脸，则会冲着她大笑几声，然后爽朗道：“楷模，公司的楷模，楷模！我们公司有您这样的人才，实在是我们公司的幸运。”他虽然三大五粗，平日里几乎没大声说过话，只是见祝慧华实在太辛苦的样子，才会竖起大拇指赞誉一番。之后便切入工作的话题，轻声道：“连续两批人员放假两个月，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有员工回来，有人走。这是第一次裁员，一定要注意被裁人员的情绪化。”他说着，见良枫和武新华上楼，颔首微笑着点头。继续对祝惠华交待道：“如果在沟通时发生冲突，闹去劳动仲裁委员会，不但公司会丢脸，还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因此，你们人事课的工作，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十分严峻的考验。”他说着，声音已压得很低，担心两人还没上完楼梯听见，继续低声道：“生产部那边是个大块头，不过你放心，到时候青龙、良枫和程子彬，他们会协助你们的工作。”他知道，今天是宣布裁员名单的日子，便问道：“通知完那些被裁人员，还有继续放假的人员通知到了没有？”

    祝慧华挺着腰杆，但人依旧要往后倾倒似地立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道：“大部分人员都已赶到，仍有几人没来。”她双手叉腰微笑着道：“刚才王飘说，那些没回来的，都已找到更适合自身发展的公司。他们一时间赶不回来，如果有什么手续要办，有老乡过来代理，我看这样更好。”

    “是吗？”总经理显得有些失落的样子，觉得不愿意再回公司上班的人，应该是真正的人才。

    祝慧华点了点头接道：“不过该发放给他们的补助，我们照样要发。这是花小钱办大事，值得！”

    “怎么个值得法？”总经理眯着眼睛问道。

    “大事，便是将公司的名声远播，口碑的力量是巨大的。”她说着扶了扶镜架道：“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即便有人回到各自的家乡，在谈资中会提及公司的名字，那我们也算是成功了。”考虑公司名誉问题，她解释道。

    “行，就按你的意思去办，你可要注意身体哟。”他说着转身要上二楼。

    “哦，对了，那生产部的锅炉工伍鸣也在被裁之列，我觉得公司这样做挺吃亏。”她说着，认真地看了看总经理道：“公司花那么多钱培训过他，也可惜了是个人才，往后在报纸上，就再也难见他的名字了，我认为裁他有些可惜。”她说这话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是啊，即为公司留下人才，也考虑毕竟是老乡一场。以前处处与甄宏玫抬杠，对自己的工作也有很大的帮助。特别是企业板报问题，他出力最多。每每要谢谢他都没机会，这次是真的想帮帮他，便最后一次给总经理提个醒。

    总经理停下脚步回身道：“我看没这个必要，留下他对我们的正常工作，将会带来很大的干扰。如果板报你办着吃力，过些时间去人才市场招聘时，可特意招聘名文艺编辑过来，同时兼任其他工作，减轻你们人事课的压力。”他说着，看了看大厅里的挂钟，已是早上八点四十五分了，便催促而又果断道：“行了，就这样决定。你赶紧过去，怕是良枫和程子彬已到饭堂去了，青龙回台湾去办事，他们正在激烈地争论着呢。”总经理所谓的怕，已成事实，因为自己刚刚从饭堂那边过来，已听见里面吵闹不堪。

    祝慧华有些失落感，空洞洞地感觉到：作为人事主管竟然连自己的老乡都照顾不到，感觉颇为惋惜、无奈，而且很没面子。等总经理说完，冲他微微一笑，继而点头道：“好，我马上过去。”她说着，便步履蹒跚地朝饭堂度去。知道总经理听了柴金龙和良枫的话，已是王八吃秤砣已铁了心。

    道路两旁枝繁叶茂，榕阴繁翳。一排青葱翠茏、生机勃勃的树木，有结果的神仙果树和去年刚栽下已结芒果的芒果树和不结果的细叶榕、桦树、雀梅、桂花树、丁香树、郁金香树等等。在树兜下野生植被和去年种下的草皮，经过春天的洗礼后，和夏季骄阳的历练，所以在秋初越发显得青葱可人。

    祝慧华走在它们创造的清新空气中，觉得一点也没白白糟蹋大自然珍贵的馈赠。是啊，在现代快速、紧张的工作和快节奏的生活里，有一片这么贴近自然、回归自然的天地，相伴生活每一天，本应无憾事。只是丈夫高飞和老乡伍鸣的事上，让自己存了些烦心。她看着神仙果树扶摇直上，冠叶次第的展开中，肚子被胎儿在里面踢了几下，便无意关心着路边的一切，双手自然地抚摸起肚皮喃喃道：宝宝，你又在顽皮了？妈妈爱你！她心里一边与她的宝宝对话，一边朝饭堂大门口走去。

    饭堂里坐了几十号人，祝慧华进门便见良枫身边围了一大群人，正七嘴八舌地，也不知在争议着什么，见伍鸣独自一人坐在左边的最后一排，便径直过去到伍鸣身边。伍鸣站了起来，知道她过来有话要说，因为这条通道的尽头是墙壁。

    “鸣哥，真对不起，我已尽力了。刚才还和总经理谈起你，但他仍决定辞退你。”祝慧华说着，声音压得更低道：“我想他还是在柴金龙、良枫他们与你个人的衡量相比中，决定舍弃的是你。”她见伍鸣没吭声，便劝导道：“想开点，你已持双证，在人才市场没有找不到好工作的理由，只是多花些时间罢了。如果运气好，没准找一家比我们公司还起强的单位也说不定。”她说着，用右手中指尖捅了捅鼻梁上的镜架，脸上露出十分迷人的笑容。在伍鸣一直的沉默和内心的感慨里，像是第一次见她的那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