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暑寒交替的季节，在南方，正是三只秋老虎肆虐之时。当半个月秋雨横扫顺城之后，便不再有酷热难熬的气温。凉爽倏忽而至，令人惬意地享受，秋日里别有一番的景致。冼建民搬家的当天傍晚，闷热中大雨倾盆，竟然听到了轰鸣的雷声，如春雷般响亮，不由得诧异万分，内心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安起来。秋雨绵绵半月之余，每天在狭小的单房里郁闷，感觉整个人都快成了笼中之鸟。十几天没见阳光的他，今天清晨被第一缕阳光刺醒，他掀开被窝，来不及穿上鞋子，便站到窗台前。他将窗帘彻底拉开，任由耀眼的光芒照耀在脸上，试图与清晨的阳光对侍。他微闭双眼，偷偷一窥，觉得满眼金花，忙砸吧着眼睛，低头看了看窗户下的小巷。见三三两两的行人步履匆匆，良伯拄着拐杖，在良母的搀扶下，正从家里小院门口的小斜坡出门，看来二老是要去花溪公园晨练。他抬头看了看雍绮大道，再看看花溪公园和狮山公园，已有些热闹起来。突然，他打了个响响的喷嚏，用手揉了揉鼻尖，正想往窗外吐痰，忙收了回来。是啊，这已不是十基围，窗口外是鱼塘。也不是下雨天，一口痰水下去，很快便与雨水混合。此时高楼下，已有不少人在行走，自己千万不可如此做着。他含着口痰，再次探头看了看窗户下的小巷，却惊讶地发现，凌石虎踩着辆破旧的自行车，没来得及将车停放好，只是将车一摔，便蹭蹭地进了楼梯口。

    知道他这么着急而来，肯定有事。冼建民忙将门打开，赶紧洗刷，等待他的到来。“冼医生，赶紧和我过去看看，她又叫嚷人难受。像是要生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冼建民示意他坐下歇会儿，但他仍焦急道：“老唐昨晚亲自过来通知，说今天去中山那边试试看，没想到却出了这事。”他说着，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见冼建民洗完脸在整理衣衫，接着埋怨道：“你手机怎么回事，天还没亮打你电话，总提示关机，如果电话通了，我也没必要跑这一趟。”

    “哟，昨晚接瓜儿的电话，手机没电，充电时忘了开机，真抱歉。”冼建民忽地想起，忙拍了拍脑门笑道：“瞧这记性，又被狗吃了。”他说着，忙在窗台边的抽屉里，将手机拿出，见凌石虎焦急出门的样子，忙跟着出门。下楼梯时，他翻看未接电话，见有尤小红和一陌生的电话未接，都是晚上十点钟打来的。他想了想，看看时钟还没到七点，便揣入口袋。担心这么早打电话，会影响他人休息。

    “踩脚踏车过来挺费劲，在十基围想叫辆摩的，却怎么也寻不见。”来到楼梯口，凌石虎扶起自行车，无奈着笑道：“还好，小院里有这唯一的自行车。如果真的跑步过来，肯定把人给累坏了。”

    “没事呀，待会我叫辆摩的。抓紧时间过去看看情况，别影响你的事，你坐后面扛着这车快些。”他说着，看了看浅蓝色的自行车。知道这车轻，凌石虎膀大腰圆，扛这车没问题，也见过许多人这样做，只是摩的师傅会多要两块钱而已。

    两人来到十基围，遇上好些早起的老乡。他们沐浴着久违的阳光，人人脸上写满了喜色，唯独凌石虎脸上布满了焦虑。冼建民从摩的上下来，逐一点头微笑着招呼，没一会儿，便快步闪进时令芳的屋子。见躺在床上的她满头大汗，痛苦难以言状地呻吟，便询问着开始检查。凌石虎心痛地看着妻子难受，用毛巾给她擦汗的同时，焦急道：“还有两个来月临产，怎么突然会出现这症状？以前可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时令芳呻吟着道出疼痛的部位，冼建民轻轻地用手指压了压，听她杀猪似的嚎叫，便命令凌石虎道：“赶紧收拾些东西，立马去医院处理。”他知道，时令芳患的是急性阑尾炎，必须去医院做手术。见他岳母不在，便回头道：“今天你哪也别去了，没准你一个人在医院都抹不开。中山那边的事，我给你们老板说说，不碍事。”

    “她这是怎么啦，昨天吃晚饭后还好好的，等躺下要睡觉时，便说肚子痛。”凌石虎说着，用给妻子擦汗的毛巾，在自己额头擦了擦，又像洗澡似地抹了抹前胸的汗，焦急道：“后来折腾到黎明，我才赶去找你。中间不知打了多少次你的电话，可就是关机，急死人了。”

    “人老糊涂了，没电，充电忘了开机。我说一整晚那么消停，原来是自己犯胡。”冼建民歉意地笑道，语气忽地又变得严肃起来道：“女人怀胎十月不容易，在这个时候，已是怀孕晚期，患上了急性阑尾炎，可是件麻烦的事。赶紧通知你岳母过来，没准手术刺激引起早产，小家伙今天就要出来了。”他说着，见夫妻俩惊讶地张大嘴巴，便轻声笑道：“不碍事，这只是个小手术，不会影响孩子的健康。”

    “老太婆也真是的，知道预产期后，非要收割完稻谷才过来。”凌石虎知道小舅子的媳妇即将临产，焦急中仍脱口而出道：“整天抱着外孙仔不放，还要照顾儿媳妇，也不知来这享福。”他说着，见妻子痛苦地瞪着自己，胡子拉碴的脸，忙堆满笑容道：“但愿磊磊的老板不会见怪，千万别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没事的，赶紧准备钱，好住院用。”冼建民说着，责怪地看了眼凌石虎道：“去医院有那么远，她这样子也坐不了摩的，是叫辆救护车还是借辆三轮车，你可得拿个主意。”

    “叫救护车呗，关键时刻也不差这钱。”凌石虎说着，掏出手机便要拨打求救电话，哪知时令芳咬着牙关，在床上转身坐起低声道：“别，还没到死人的地步。你赶紧去士多店借那辆三轮车来，冼医生和我们一同过去，我就放心了。”她说着，艰难地将双脚搁在地上，凌石虎忙给妻子穿好鞋。知道妻子说去借车，是为了省钱。自己想做个决定叫救护车，但担心妻子以后唠叨，便急匆匆地出门。

    待三轮车借来，冼建民扶着时令芳已到了小院大门口。凌石虎二话不说，回屋将床上的床单被子抱来，在邻居们的帮忙下，铺好将妻子缓缓地扶上车躺下。然后狠劲地踩着三轮车，希望将妻子尽快送进医院。走完砂石路，路面比较平坦，冼建民觉得双腿跟不上三轮车，便在三轮车边坐下，解开衬衣的两个纽扣，迎风凉快些。

    三轮车来到雍绮大道，冼建民看着来来往往密集的人流。知道他们匆忙的脚步，都是赶往上班工作的地方。只要八点钟过后，整个大道两旁的人行道，很快便会稀落的没什么人影。忽然，他想起两个电话未接，便掏出手机，想摁尤小红的电话，没想到摁错了，是那个陌生的电话。接通后，老半天才知道是良枫在接电话，忙问昨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我没事，是老嵩借电话找你。”良枫电话里声音很小，听着偶尔还有领导似的声音在训话。冼建民忙简短扼要着道：“一老乡准备住院，有时间让他过来看看，我们在桂州医院。”良枫非常果断道：“知道了，我们正开早会呢。”他说着。冼建民还想说声谢谢他的话，哪知手机里很快便传来盲音。

    冼建民懊恼昨晚手机没电，后悔没能及时知道嵩永泉找自己干嘛，心里不由得懊恼万分。他悻悻地看了眼身边的时令芳，见她微闭着双眼，似睡得正酣。凌石虎气喘吁吁地蹬着三轮车，载着两人像飞一般地前行。在过了良枫家的巷子口后，正要将手机揣进口袋，感觉手机忽地震动了起来，忙翻开看看，见是尤小红的电话，便低声着含笑道：“正要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却来电话了。手机没电，昨晚打电话有啥子事呀？”

    “下这么久的雨，人都快下霉了。这几天刚好有时间，听虎子说你搬家了，想过去看看。”听着手机里传来尤小红的笑声，冼建民便再次看了看时令芳，却见她疲倦地睁开双眼，似在静听自己手机里的声音，忙回笑道：“我忙着呢，正送令芳去医院。如果你方便的话，就过来陪陪她。医院离我新般的地方近，到了医院，再去我家，也就两分钟的路程。”

    来到医院，办完手续。凌石虎在家属签字栏签完名，将时令芳推进手术室后，已近响午。手术室大门正对面的长凳上，凌石虎紧张地看着大门上方的显示灯。他竖起耳朵，想听婴儿的啼哭声，忘了冼建民的存在。待冼建民递烟给他时，才回过神来。想着排队时打电话给岳母，赶下午的火车过来，便郁闷道：“千里迢迢，过来也得两天时间，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他说着，眼里满是祈求，又讪笑道：“女人生孩子，我们大老爷们懂个啥呀，真是难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