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将双眼睁睁透过厚厚的镜片，左转右转地看看有多少人在听自己说话。为了增强吸引了，便将公司目前不景气的状况与九一一事件挂上勾：“世界就这么奇妙，按往年现在这个月份。我们这些产品，早就被拖去美的厨具事业部后面的大仓库，连车都不用卸，直接移到等候已久的长途运输车上，发往全国各地的销售中心。”他说着，感慨万千地接道：“是啊，那时候，大家忙得跟猴似的上蹿下跳，可忙得开心呀。你们道打工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挣钱？象她们每天少说也能挣三、四十块钱，你们说会不开心吗？”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李芬和卢敏华等人。那些年长的姑娘们，围坐在一起，也是闲聊着同样的话题。因为是老员工，她们也不愿意和这些刚出校门的孩子们交往，所以形成两个团队。
伍鸣听着颤惊惊的，内心自责不该贪图集团的企业文化，来这上班。特别是被安排进电热水器部，更是死气一团。因为第一次经过电热水器部，那废弃已久的办公大楼。想起雷振鸣告诉自己，办公大楼为什么会废弃：原因是大楼在快完工时死了两个人。一位是在房檐边施工跌落，另一位是在室内装修时，莫名其妙地死在二楼。为此，总裁每月初一、十五便让两名清洁工，在大楼前焚香烧烛，以祈求公司的平安。同时，封勇富还告诉自己，八月份的一起工伤事故：农历七月十四的那天，钣金组一位姓余的员工，大清早路过大楼时，用手指了指房檐。笑呵呵问大家，那像不像棺材盖板的一头？同事们都惊恐着没吭声，他却极为肯定，仍旧嘻哈着言语。没想到下午四点来钟，那只指过大楼的右手，便被冲床压成肉饼。当时他不知道痛，另一只手握住手腕便跑出车间大门。当跑到大楼前，人便昏死过去。后来，被追上前的同事们送去北滘医院，才算是捡回了条性命。从此，他回公司呆了些日子，见谁都不愿开口说话。没多久，领了笔钱回老家去了。
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总有那么多的无法解释，象西太平洋的百慕大般。之所以公司的员工们，只要不赶时间，他们便轻易不往大楼前经过。特别是晚上九点钟过后，要去工业园宵夜或去集团总部看投影、看书、看报回来，宁愿多走几步路，往马路对面的医院门口经过，从东大门直接进出宿舍，也不想从废弃的大楼前经过，因为那太邪门了！伍鸣虽说是位无神论者，但面对许多不能解释清楚的东西，还是有些怯步，担心惹邪气上身。
他想到这，便会岔开雷振鸣或封勇富的话题。伍鸣不想让那些花了几百块钱，好不容易才由学校统一分配，来这上班的小姑娘们，过早地品尝失业的滋味。联想刚才的事，便岔开话题，含蓄地笑道：“那大楼古古怪怪的，会不会是我们公司的兴衰，与它有极大的关系？”他一语惊人，这也是他的独到之处。
开口后，又引来了那些小姑娘们纷纷的议论和猜测：什么早上八九点钟，经过那上厕所也毛骨悚然；什么以前晚上加班，经过时，几个人并肩同行，总觉得背后有人拖着似的，戾气怕人；什么经过大门口，那张几年没人动过的凳子，总是那么干干净净，摆放在大门口右侧。象时时刻刻坐着人似的，即便是在夏日里，正午的阳光下，瞅着也汗毛耸立……于是，小姑娘们便联想起港台明星，演员们演的鬼片，说起来更是神龙活现。如《七月十四之龙婆》、《鬼屋》、《画皮》、《聊斋》等等。
三位大男人听着，觉得她们将话题聊得无影无踪，雷振鸣便会高喝一声，紧接着转过一个话题：“别捻神捻鬼的，还是想想今天，午餐两块钱的饭钱从那里来吧。”他一出声，在机修部的几十人都静了下来。伍鸣知道公司已拖延了发工资的时间，这些月光族，人人几乎口袋空空。为了缓解情绪，他缓缓地笑道：“你们是有神论者还是无神论者？怎么尽说些瞎话黑话，也不怕晚上做噩梦。瞧你们这帮傻不拉几的丫头，你们正处在人生成长转哲的阶段，应该想一些实际的东西才对。”他说着，语气不紧不慢，极为有分寸。既有长辈对晚辈们的呵护，又有成熟男人的韵味。对这些刚出校门的小姑娘们来说，特别是刚步入社会才几个月，听来无疑是巨大的诱惑。所以，他每出一言，她们很快便会将话题接过去。
“老顽童，你说我们该想些什么，才是实际的东西呢？”潘莉问道，大家都静心地听他将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内心均赞潘哥问得好。
“想想你们远离父母，到这来打工是为了什么？双亲含辛茹苦，将你们养育长大成人，你们将要干些什么，以为是来体验生活？”他说着顿了顿，严肃地看了看韦小慧道：“不是！这是你们走向社会的第一步，该挣取人生第一桶金的时候了。但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人向家里索要钱物，不觉得有愧吗？白娘子，你说有没有这事？我看肥婆和莫老爷不会冤枉你吧。”他说得很得体，边说边笑中，令韦小慧并不觉得难堪。蒙秀丹和莫凤娇听着，也只是嫣然一笑而了之，继续听他鼓动簧舌地接道：“这是个缺乏诚信的时代，记得早些年我出来打工，遇到许多你们不敢相信的事。记得去深圳，因买了假票而上不了车；在东莞上了车，又被当做猪崽给卖来卖去；去求职见工，又被骗了押金，陷入无良职介早已布好的陷阱；想打个长途电话回家，那时都害怕挨宰；很多次买东西，因收了假钞而懊恼万分。这是个怎么样的社会，大家应该好好体验体验，远离了诚信，不敢相信陌生人，甚至老乡，那是多么的可悲。”
伍鸣将以前自己曾经遇过的事告诉她们，只是希望能够给这些小姑娘们提个醒。吃一蹇长一智，不再重蹈自己的覆辙：“正是因为吃亏太多，所以会在心灵的窗口，装上一层玻璃作为防护。让真诚隔膜了人们，变成了一道装饰的风景。于是，听到的可能是真实的谎言，看到的可能是温柔的假象。甚至拥抱的，都可能是热情的伪善。”他说着，见人群静默，便接道：“从我到集团至今，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天，只有与你们相处的时候，才会撕掉所有的面具，用真诚的心和诚信的人格与你们交往，你们不会讨厌我的直言不讳吧。”他坦诚道。
小姑娘们静听着没出声，担心打扰他，希望他继续散文似地往下掰扯。特别是豆芽似的叶丽萍和菜苗似的甘娇玲，认为他是位值得信赖的长辈。接着，两人便不约而同地要求，一定要称伍鸣为叔叔。被封勇富和雷振鸣瞅着，不由得佩服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