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红突然返回顺城,冼建民并不吃惊。知道她在家乡要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肯定是适应不了。她毕竟在外面呆了十来年时间,好吃懒做惯了,哪还能经得起风吹雨打,卷起裤管下田地劳作呢?在搬入济世堂的前一天,她打电话说要回去避避风头,冼建民心里便铁定了她还会回来。但吃惊的是,她哥给她介绍的男人,没半个月时间,俩人便办了结婚酒。虽然没领结婚证,可俩人已睡在了一起。更为令他吃惊的是,这次回顺城来,竟然将男人带来,同住自己开工的地方,真是让人大跌眼镜。怎么会有这种事,以前自己只是听说过妻子接客,丈夫守门。而如今,活生生的人便坐在眼前,的确让他想不通。是啊,她哥介绍这样的男人,她也能接受,不会是在与自己赌气吧。冼建民想着,恻隐之心顿起。知道今天她能这么悠闲地来找自己,也正巧没什么客人,便缓缓道:“你了解他吗?虽然你是二婚,但你也不能这么轻易、草率呀。”
“是我嫂子的同村人,与我嫂子穿开裆裤长大,应该是知根知底吧。”尤小红显然昨晚休息得很好,她撩了撩齐眉刘海,红润的脸上露厌恶之色。端起冼建民给她倒的温开水,浅浅地喝了口接道:“知道基易的判决后,她怂恿我哥,只是想为蒲家留下香火。说生个孩子姓蒲,也对得起他爸妈带他来这世上一遭。都说长兄为父,只能摆摆酒席,告诉乡里乡亲有这么回事便罢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瞎扯淡,乱弹琴。”冼建民愤愤道,说着看了看玻璃橱窗外的覃旭婷,正在西药货架上给客人取药。便低声道:“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像解放前一样,办了结婚酒,就算是夫妻了?如今可是得领结婚证才行。你还没与蒲基易离婚,没有结婚证,即便是以后有了孩子,也没法上户口呀。孩子真的成了黑户,将来怎么生活,怎么上学,怎么进入社会?这可是孩子一生的问题,你太幼稚了。”
“没想过这事。黑灯瞎火回家后,嫂子还没容我喘口气。见我吃饭时点点头,当晚便让占友钱去准备。第二天在他亲戚家,靠国道边的饭馆里,弄了十几桌酒席,没想到这事就给办了。”尤小红说着,见冼建民惊讶地张大嘴,便缓缓接道:“村长是他的亲戚,我哥能承包上鱼塘,也多亏他照顾。他说结婚证之事,他来办,只要有了孩子,便不会让他成为黑户。不过我想,即便是让孩子姓蒲,照样能上户口。自从上次抱了虎子的孩子,我总想有自己的孩子,也许这就宽心了。”
“你心甘情愿地过这种生活?他不反对你接客吗?”冼建民眼睛犀利地看着她,心里隐隐作痛道:“男人是什么,男人是应该支撑起一个家的人。他这样活着,倚靠你赚钱生活,不觉得羞愧吗?”他说着,见尤小红无所适从,便缓缓道:“你今天这么悠闲,他干啥子去了?”
“身子不方,今天便休息。昨天领他去十基围探时令芳,年前凌石虎生意挺忙,正缺人帮手,他也说想找事做,就由他去吧。”尤小红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说着,回顾了整个药店后,无可奈何地接道:“什么人做什么事,什么人赚什么钱,好像是老天刻意安排好的。如今你光明正大地重操旧业,合理合法地做着这生意,多体面。占友钱可没这本事,我也没这福气享受。”她说着,一往深情地看了眼冼建民。
多么温柔的一眼,令冼建民忐忑不安。知道当初没接受她,所以她今天才会说出这番话。为了宽她的心,勉强笑道:“那天傍晚过来见了一面,后来我去买菜,也遇见过他两回。人挺好的,身材魁梧体态匀称,可比我这糟老头强多了。他能这么大度,看得开一切,也算是难人可贵。”
“匆忙摆酒结婚,他其实之前便听我嫂子说过。摆酒后没几天,我没提起,他倒是挤眉弄眼地说出来。还有五十几天过年,却要死要活的要我过来。”她说着,冷笑道:“想拿我做赚钱的工具,人长得相貌堂堂又怎么样?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不能让我穿衣,给我吃饭,还能长久吗?”
听着她平静的话语,冼建民不禁皱了皱眉头,良久才举棋不定着道:“他之前在家干啥子,有田有地,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没结婚?”
“鬼知道,二十岁老娘患病去世,欠下一屁股债。他父亲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同村人每年种两季稻谷,他们家只种一季,还弄得田地瘦不拉几。村里的房子,家家户户都建了新房,他们家还住在破旧的老屋里,脏兮兮的还没我哥家的猪圈干净。”她说着,眼睛眯成条缝,往大门外看了看,叹息着接道:“事情来的太突然,知道时已经晚了。摆酒后没一个星期,才发现他与我嫂子,背地里有不清不楚的交往。我哥承包鱼塘在那守夜,他却与我嫂子苟且,也难怪我们两家换亲,他一直不肯结婚,他娘才急出病来撒手而去。你说,这叫什么事嘛?”
冼建民听着,顿时醒悟过来,知道原委,惊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他那么看得开。我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你俩怎么会回顺城来,不打算回家去过年吗?”
“回去干啥子,见我哥和嫂子吵架,还能过个好年?我哥知道这事,都气绿了脸,后悔知道这事太晚了,要么这么也不会同意,我与他结婚。”尤小红说着,端起水杯,喝了口茶水问道:“你回不回?”
“不回了,在外面过了几个年,人都习惯了。眼下这种状况,丹丹又怀上了,长途奔波可不好。”他说着,顿了顿,似有什么心事,略微缓了口气后接道:“当然,还得看叶琇品的意思。最主要得抓紧时间给两个孩子将事给办了,也算是我完成了做父亲的义务。”冼建民说着,见有几人进来,不像是一起的,担心覃旭婷忙不过来,便起身宽解地笑道:“到时摆酒,你可得过来喝一杯。”
“我说那天见他俩亲亲密密,原来是恋爱上了,还真是郎才女貌,挺般配的。”知道叶琇品是嵩永泉的妻子,也是嵩丹丹的母亲,尤小红说着也随身站起,知道冼建民要忙,便告辞。冼建民挽留她吃午饭,她回道:“屋里还有昨天换下的衣服没洗,趁着太阳这么好,我得赶紧去洗洗。”她说着来到大堂,看了看外面明媚的阳光,知道离午饭还有些时间,便敷衍地笑道:“几步路,我看看占友钱会不回来吃午饭。他如果不回,我便过来。”
“小红阿姨,你急啥呢,来了就坐坐呗。”边缘爱拎着一网贷水果进门,见她要走,便客套着,含笑地挽留道:“听老冼总提起你,做女人确实不容易,难得千里迢迢,在顺城遇上往老乡,也算是种缘分。”
“行吧,你们忙先,我去去就来。”想起来顺城的当晚,见她与冼医生非同寻常的亲热,人便如睡眠不足般,低头无精打采地出门。同时感叹着,是啊,她比磊磊还年轻,长得漂亮不说,那大眼睛忽闪忽闪会说话似地看人,真的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难怪冼医生会神魂颠倒。他不吃自己这一口也完全能理解,毕竟人家刚从学校里毕业出来,年轻有文化,自己怎么可能会是他碗里的菜呢?男人要说坐怀不乱,那都是骗人的瞎话。每个人对爱情的追求,都会有自己的标准,看来冼医生也不例外。但自己的爱情,又是眼下这样的吗?如果真的就这样继续下去,活着还会有盼头吗?
她想着,心里不禁隐隐作痛。是啊,想爱的爱不到,刻意去追求也没个结果。被嫂子糊弄了,与占友钱在一起,这样下去也难以长久。自己知道他与嫂子的苟且事,也做过挣扎。但想想换婚哥能幸福,也看在几个孩子们的份上,自己还能说什么呢?爱情,见鬼的爱情,爱情,你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