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烨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觉得浑身轻飘?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ナ路上的树影ド夜风?横穿而过的小猫??一切都不重要了ナ
他踏进门槛?一颗高悬的心忽而开始猛烈跳动?一下又一下?奋力击打着胸腔ナ四下静谧?想来大家都睡了ナ他强迫自己按捺住躁动的心?快步朝宁姝房间走去ナ
只是手放在门上?他又渐渐清醒?宁姝染风寒不是一两天?听凌文君说夜里她咳嗽得厉害?都不曾好好休息ナ此时他若是敲门?势必会打扰到她ナ
司烨站在门口许久?最终理智压过迫切?他叹了口气?收手?转身离开小院ナ
回到房间?怕烛光惊扰旁人?他便没有点蜡烛ナ随手脱去衣服?打算沐浴更衣?走到浴桶边发现周围漂浮着一层热气?他顿时吃了一惊ナ伸手试水?水温正好?倒不知是哪位家人如此有心ナ
司烨将身子浸入水中?开始擦洗ナ等他沐浴完毕?起身穿好衣服走回床边?突然发现床上竟然睡了个人ナ
司烨心脏骤停ナ
"柔柔?"他试探低语ナ
宁姝呓语般应了一声?咂咂嘴呢喃?"你回来了?"慵懒地揉眼睛?想要起身ナ
司烨顿时笑了?扶住她道?"你不在自己房间睡觉?怎么跑我这里来了?那水是??你准备的?"
宁姝顺势往他怀里钻?口齿不清地哼哼?"想你了就过来了啊?原本想等你来着?没想到突然好困ナ水??水我准备了好几次?这次要是再凉透ナ我就懒得弄了ナ"说完?她又打了一个呵欠ナ
司烨看她这满脸困倦?迷迷糊糊的小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原先他只道自己在意她喜欢她?却并不知她的喜欢中到底几分真假ナ此时一切都不用多说了?他只想就这样抱着她?一直一直抱着她ナ
可宁姝在他怀中却不安分起来?时间越久?她越发清醒?仰头望看他问?"你有没有好好换药?"
司烨淡笑?"不如你检查检查?"
宁姝瞬间来了精神?伸出小手去剥他衣服ナ剥了一半好像觉得哪里不对ナ怯怯看他一眼?见他并没有说什么?才又继续动作ナ待确认伤口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了?她松了口气?将他衣襟重新拢好ナ
"不错?很乖ナ"宁姝像哄小孩一般?拍了拍他的头ナ
司烨怔了一瞬?低声?"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头??"
宁姝粲然?"可我又不是'别人'ナ"说着又轻轻拍了一下ナ
司烨无奈笑道?"是?你不是别人?你是祸害ナ"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我还没问你风寒怎样了?文君说你病得很严重?那时我又忙得抽不开身ナ还不能私自探望?只能在外着急??"
宁姝重新把小脑袋埋回他怀中?小声?"风寒就跟这次牢狱似的?来得快去得快?我已经没什么事了?顶多有些咳嗽ナ"粉唇微抿?"相公你最近累坏了吧?我听林大人说了?整个案子你一直忙前忙后?连家都没怎么回ナ还有那几家人都不好对付?你身上带着伤?有没有被他们欺负?"
司烨摇头?"没有?没事ナ"
听他言简意赅?宁姝登时坐起?抓住他的肩膀直直看他的眼睛?"你说这样说我反而很担心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司烨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发道?"其实真的没事?只不过我现在脑子里有些乱?本想同你说说这案子?但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ナ"
乱?宁姝略是一愣?随即自拍脑门ナ对啊?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司烨一连忙了几天?根本来不及好生休息?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难得有时间?她怎么倒说起那些无关紧要的话来ナ
于是她赶紧朝里让?拍拍床榻道?"相公我们睡觉吧?"
"??"
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宁姝瞬间改口?"我们??休息吧?"
司烨忍不住低声笑开?掀开被子躺下ナ还未说话?宁姝已经向他怀中寻来?找到一处舒服的地方抱着了ナ想起多年前他们也曾同处一榻?那时却是同床异梦?他心中不禁生出两分感慨ナ嗅着她独特的淡淡幽香?他单手揽过她的肩膀?渐渐睡去ナ
四更的时候司烨便醒了?怕吵着宁姝?他动作极其轻缓?慢慢起身ナ哪知等他穿戴完毕准备出门?眼风扫过床畔?宁姝竟然睁着眼睛?侧身静静看他ナ
司烨折回床前?指尖拂过她眼尾黏着的一丝碎发?"我吵到你了?"
宁姝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指?撒着娇道?"我突然觉得你辞官也挺好的?用不着每天起这么早??"
司烨低笑?"在你眼中?辞官的好处便是能睡懒觉?"
宁姝想了想?她虽然这样认为?可说出来却有些傻了ナ迎上他含笑的眼睛?里面仿佛藏了一泓春水?温柔绵绵密密?渐渐漾开?她生出两分恍惚ナ下一刻?手抚上他的脸庞?在他额前轻轻一吻ナ
司烨的心顿时漏了一拍?想说什么又觉词穷ナ沉默片刻后?他走到书桌边打开抽屉拿了个锦盒?回来将它塞入宁姝手中ナ
"这是?"
司烨的脸略微泛红?他低咳两声?急促道?"我先去上朝?回来再同你说ナ"快步离开ナ
宁姝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赶紧从床上坐起ナ
满怀疑惑地打开锦盒?一看?她登时忍不住笑了ナ
"原来这根木头那时候就??哼?"
拿出那串无比熟悉的珠链?摩挲着圆润饱满的珍珠?她脸上尽是欢喜ナ乐了一阵?她把珠链戴到手上?捧着手腕美滋滋地躺下?闭上眼睛继续睡觉ナ
司烨再回来时天已大亮?走到家门口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宁姝的关系从未公开?若让其他人发现她昨夜宿在他的屋内?定然会引起他人流言蜚语ナ正琢磨如何化解这一尴尬境况?冷不防林甄从正厅走出来?对他招了招手ナ
司烨收敛心神?直走而去ナ
"师父ナ"
"你说了?"林甄眯起眼睛ナ
司烨知道林甄是问他辞官的事?便点头?"说了ナ"
"皇上愿意放你走吗?"
司烨薄唇紧抿?一时心情微有起伏ナ
皇上自然是不愿意放他走的?可他去意已决?皇上也不会多花心思去留无心待在朝中的人ナ只是最后皇上问了他为何突然辞官?他思索片刻?道出一个原由?
"朝中人才济济?臣能力有限?在此处无法襄助皇上太多ナ臣知东淮之大?有些地方皇上无法够及?故此臣愿以江湖身份去平不平之事?除难除之人ナ"
皇上对他这番解释不置可否ナ末了道?"这些年你功不可没?若有朝一日遇到难处?可寻承天阁相助?朕会下密令封缄此事?无需担忧他人插手ナ"
司烨再次叩谢ナ
走出宫门的那刻?他忽而觉得浑身轻松?心中是说不出的舒坦畅快ナ天空依旧碧蓝澄澈?却不似之前那般?像一张细密交织的网将他束缚其中ナ他能像一片叶ド一瓣雪?随风飘逝?再也无所畏惧ナ
林甄看得出司烨的气场与过往大有不同?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ナ道?"决定了就好?反正为师多年前就说过?官场不适合你?你偏不信?要在泥沼里横冲直撞?碰满身伤ナ唉?现在看清也不晚ナ"
看清也不晚吗?
司烨面露迟疑?出宫门时候的欢快心情渐渐烟消云散?困惑似纵横交缠的藤蔓?密密麻麻爬上他的心扉ナ他眼神迷蒙?下意识地质问自己是否还是太过冲动ナ
毕竟承天阁掌阁?也是他多年的追求??
"师父?徒儿有惑?"司烨眉头皱起?"徒儿是否做错了?承天阁虽不是离开我便不能活?但我突然抽身离开?哪怕工作交接完毕?也需要我在旁协助运作ナ更何况我已坚持那么多年?如今才去追寻另一种生活?岂非把我之前所做全盘否定?"
林甄脸上笑意一顿?渐渐收敛ナ他的徒儿他最了解?什么都好?就是太较真认死理ナ若是其他人?这困惑根本就不算大事ナ但于司烨来说?若处理不好?定会成为他永远的心结ナ林甄思索片刻?缓缓道?"我若直接告诉你对错?便是在决定你的人生?对你不负责ナ不妨你来告诉我?你这次辞官真正原由ナ"
司烨低声?"朝中鱼龙混杂?我无法像某些人那样?随波逐流?善于迎合?亦不能做到时刻算计?步步为营ナ所以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以免深陷其中ナ"声音更沉?"其实此前我生出过离开的念头?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而暂时消退ナ直至此次周若诗一案?我才确定我不能再继续停留ナ秦尚书他公正不阿?这点毋庸置疑?可今日我得知周若谊昨夜竟然答应嫁给姜宇杰?姜宇杰才愿意作证供出冯海棠?更在此基础上趁机将罪行全部推给冯海棠ナ我深知此案中有些细枝末节并非姜宇杰所言?但秦尚书不说?周少卿亦不提?我只能沉默ナ等众人退去我找机会同秦尚书说起此事?他并不以为意?跟我说结果一样便行了ナ我再往深处想ナ周若谊的突然出现?姜宇杰一直坚定却突然反口?其中秦尚书肯定做了什么ナ我素来不喜欢利用?如今发现我十分尊重的前辈深谙此道?我委实不知要如何继续待在朝中ナ连秦尚书都擅算计?那还剩下几个清白?"
林甄脸色微沉?司烨这番话说得晦涩?实际上却连他也算了进去ナ可朝中复杂?本就不是非黑即白?司烨天性如此?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除了学会一身本事ナ其余倒无多少像他ナ他叹了口气?道?"这是为师的错?不该引你入仕ナ你若自小行走江湖?这一身本事一身正气?说不定已经闯出名堂?过得随心所欲?无比快活ナ"
"师父?我不是这意思--"
林甄抬手打断?"不管以后你蹿去天上?还是潜到海里?林府永远是你的家?想回来就回来ナ笑笑从小就依赖你?你可不能忘了她ナ"顿了顿ナ又道?"把宁姑娘也带回来?为师等着喝茶ナ"
原本司烨心中郁结未结?很是不快?骤然听到林甄一句"等着喝茶"?瞬间愣住了ナ直到林甄转身走了两三步?他才反应过来?上前追问?"师父您说什么?"
林甄站定?侧目上下打量他?唇边浮起淡淡笑意?"你们两个瞒得很好?人前行为举止也与之前无异?可稍加推测便能知道ナ昨夜宁姑娘回来问下人哪里烧水?夜半三更烧了好几桶ナ那些下人不知?我却看到她把水全部送你房间去了??"说到这里?他笑着摇了摇头?"那丫头还真挺像羽茜的?以前羽茜也这样待越天?看来我这杯茶是喝定了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