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雍华殿发生的事情给许氏交代清楚后，沈念微就径直回了微芷院，这一日虽说过得很快，但自打凤驾降临后，沈念微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回府后就去了福泽院说话，也没怎么休息，等到用完晚膳，本想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吸收的玉件儿，结果在屋内搜罗了一圈，也没找出一件，想到明日还要上学，沈念微只好讪讪地睡下了。

    月影西斜，秋夜里一阵风起，卷起地上枯黄凋零的落叶，发出凄寒的沙沙声，夜间无人打扫，即使是天下一等一的富贵地，也免不了一片萧瑟。

    东宫，除过走廊上架着的几盏灯笼，大部分的光亮已经消失，然而作为素日太子起居的太极殿，还留着一豆温暖。

    萧瑟的秋风，吹动殿外的灯笼，哗啦啦作响，殿内的灯火，也在黑暗中时不时跳动，映照在窗前负手独立的人影身上，一片明明灭灭。

    隔着窗子，胥龙双静静凝望着渐渐西斜的昏黄月光，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想着白日里听过的曲子，良久之后，薄厚分明的唇边，陡然轻轻弯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这是……笑了？

    一旁躬身伺候的大太监梁邱，透过斑驳的光影，盯着那抹弧度，一时有些唏嘘，心里半是心疼半是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是胥龙双跟前伺候的老人儿，跟着打理了十几年的东宫，眼睁睁看着胥龙双自打端懿皇后去世之后，整个人就像一潭死水般沉寂下来，也就只有对着端懿皇后拼死生下的和嘉公主时，才能稍稍泛起涟漪。

    然而和嘉公主这些年一直养在深宫，加之打小身子娇弱，每日里抱着个药罐子过活，这几年又被玉坤宫那位养成了个木讷性子，年岁渐大后，竟然听信了教养嬷嬷的浑话，整日里嚷嚷着“男女七岁不同席”，小小年纪活得跟个老学究似的，连唯一的同胞兄长也不愿意多见。

    如此一来，胥龙双年岁将将弱冠，素日里又是个洁身自好的，偌大的东宫，不仅没有太子妃，连个良媛、良娣也见不着，就是寻常伺候的侍女，也一应不让近身，生生活成了一潭死水。

    往日里就是十天半个月，都不见胥龙双面上露个笑，今儿个也不知道在国子监里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跟在身后站了一会儿，却见胥龙双的嘴角都弯了好几次。

    殿外的风，似乎大了些，吹动着灯火摇曳不定，梁邱见胥龙双兀自站在窗前，丝毫没有睡意，只好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用整个身子挡住了风口，双手微拢，护住了火苗。

    胥龙双似乎很享受这种烛火摇曳的感觉，也没说让用灯罩的话，负手站在窗前，一边看着将要隐入宫墙的月色，一边等待着什么。

    夜已深，打探消息的人，也该到了……

    “殿下！”

    殿外忽然传来低沉的男声，胥龙双面色微动，轻咳了一声，下一瞬，太极殿的殿门忽得从外打开，秋风打着旋儿灌进来，被梁邱护在掌心的火苗，极速地摆动了几下，到底还是“噗噗”响了两下熄灭了。

    借着月光，隐约见太极殿的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黑影，梁邱面容淡定，仿佛见过无数次一般，迅速点亮蜡烛，盖上灯罩，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