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陈郁澜所想,因为同情,因为不忍,因为文采,都可以成为赦免罪责的理由,但在前世沈念微生活的社会,哪怕权势滔天,哪怕富可敌国,哪怕名扬天下,只要触碰到法律的禁忌,都逃不过法网恢恢!
这些人,不懂!
沈念微摇了摇头,没有在绝对的法治社会下生活,永远不知道那种没有特权的公平公正有多么难得!
沈念微面色缓和下来,用一种也许自己也没发现的、像长辈一样衷衷叮咛的柔和声音,轻轻说道:“同情心?我怎么会没有同情心呢?天下翁姑最难缠,那个妇人家中的翁姑,想必更是难缠,我也知道她害怕讨了翁姑的厌嫌,才不得已而为之,我也同情她!”
陈郁澜明显一呆,似乎没有意识到沈念微会突然服软,良久才嘴里嗫嚅着问道:“你既然同情她,那你怎么还……”
“我同情她的遭遇,可并不同情她的行为!即使她有再多的不得已,但罪即是罪,法即是法!殊不知,人人都有侥幸心理,若是那妇人心存侥幸,来年上元灯会,如果再次偷窃金杯被抓,到那时还有昭宗救她吗?”
沈念微见陈郁澜面上一愣,其他人也各个面露思索,顿了顿才道:“所以我才说,昭宗的做法不是圣心仁德的表现,而是放纵,放纵一个妇女学会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而为自己谋利!日后若是那妇人再犯盗窃之罪,我看昭宗就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一番话,震得众人回不过神来,即使方曦,也有些瞠目结舌,虽说昭宗不是本朝之主,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指着一位前朝皇帝骂他“罪魁祸首”的!
但这一切,基于律法之上的公正评判,沈念微做到了!
方曦想起这些日子曲紫楚等人对沈念微的赞不绝口,一时有些理解那些人的想法了,骊阳书院已经有好些年没有遇到这样出色的学生了……
不提方曦陡然升起的爱才之心,却说陈郁澜想了一回儿,还是有些不服,忍不住道:“那妇人博通文采,她是利用自己的文采让昭宗赦免罪责的,虽然这种做法不值得提倡,但也不能过分斥责!”
沈念微轻声一笑道:“文采是文采,罪责是罪责,若是文采超群就可以免去刑罚,刑部大牢里的死刑犯,是不是要终日惶惶作诗,以求得到圣上青眼,消免罪责呢?昭宗身为一国之君,不以身作则,反倒开此先河,怕不是明君之属!”
“就是!”
苏策珍狡黠一笑,突然插话道:“那些死刑犯,也许上有八十老母,昏沉待养,下有百日婴儿,嗷嗷待哺,若是各个都作诗作词,寻求同情,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说得好!”
姚淙忽得拍掌附和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有规矩,不成方圆!昭宗随意而施,视国法与不顾,所以前朝才会覆灭,这是前史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