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芝缓了几口气,突然一笑:“看来你们三家人还是不想养活老太太啊?行,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们了,你们将来别后悔。”
几家女人关着门在房里冷笑,暗道,谁管了谁才后悔呢,你陈兰芝能耐大,你接着管去呗。
陈兰芝转身回屋,进门就看到严李氏坐在床上正在抹眼泪呢,刚才三个儿媳妇的话她是全都听到耳朵里了,这一会儿心里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陈兰芝走过去道:“姥姥,你别难过了,咱们现在就把东西给收拾收拾,我接你到城里去住,将来有她们三家人后悔的时侯。”
老太太摇着头掉眼泪:“兰芝啊,姥姥我年纪大了,跟着你走也是拖累你,你还是别管我了,我就耗在这儿,我就耗在他们眼前,我就看他们这些没良心的不管我。”
陈兰芝上前抱住老太太的肩膀:“姥,现在不是你赌气的时侯,忘了上回我怎么和你说的吗?咱们就得把日子给过好,然后让他们这些人全都后悔!明天你只管听我的,跟我走,咱们上了城里,把咱们的日子给过好,到时侯等着这些人哭着求咱们咱们也不回来,就逼着他们挨个跪下给咱们认错!”
老太太不信:“傻丫头啊,你这是说梦话呢,这些人现在巴不得把我往外扔呢,还会认错?”
陈兰芝小声说:“姥,这些人的嘴脸你也算是看清了吧?那你现在敢不敢跟我到村长那儿写个字据,彻底跟他们断绝了关系?”
老太太愣了:“这血脉连着的关系,可咋断啊?”
陈兰芝说:“血脉从根本上是断不了的,可是现在你看他们那些人的样子,为了怕你吃喝他们一口,一个个生怕与你多出一分关系来,既然如此,咱们就彻底把他们这份关系给断了,将来你的一切与他们无关,他们也别想上门占您一分便宜,姥,就看你是不是真的能狠下这个心了。”
老太太苦笑:“我但凡还有一点便宜能让他们占,他们也不会这般对我了。行,丫头,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咋办,那就咋办。”
陈兰芝暗道:姥,其实你手上还是有筹码的啊,只是现在你自己还不知道……
二人收拾好了行李,陈兰芝一手扶上老太太,先到村长周大全家坐了坐。
周大全听说那三家人又把老太太往外推的事儿也气得不轻。
陈兰芝倒是一脸坦然:“那几个人没良心,把姥姥交给他们照顾我还不放心呢,让姥姥跟着我,最少不生闲气,可是这个事儿,我姥也彻底寒了心,今天找您就是要当面立个字据,要和那三家人彻底断了关系的,以后我姥不用他们养活,可是我姥的所有财产也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周村长一怔:“丫头,你确定?”
陈兰芝道:“我确定,我姥也下定决心了,您只要出面给我们主持个字据就行。”
周大全想了想,当即拍板,把那三家人一起叫过来,把话给传到,那三家人一听说老太太出面要和自己断了关系,当即喜出望外啊,二话不说把字据又都给签了。
陈兰芝又特别强调:“唉,再说一回,这字据一写,将来老太太有了什么好东西可全都归了我了,你们可不能再上门来偷来抢。”
那几个人一摆手:“去去去,少拿这里格棱的吓唬你舅妈们,还想玩上回那个假钗子的事儿啊,我们不上当!你只管你将来自己不后悔就好。”
双方二话不说把字据给列下,双方各自按了手印,陈兰芝扶着老太太直接上了去县城的车。
下车到了自己的出租房里,陈兰芝给老太太又买了一张小床,把她先给安置住了,就开始忙自己的。
前几天村长夫人给加工好了一批衣服,挨个码齐了熨好了,只要钮扣一安,这些衣服就能拿出去卖了,结果让她意外的是,陈兰芝转遍了好几条大街,硬是没找着一个卖钮扣的,问了好几个地方全都说缺货。
陈兰芝先去的是本地最大的国营商场,那里的营业员告诉她,这阵子钮扣稀缺得很,昨天上面刚给批下来三百个,一上柜台就被人给包圆了,接下来还能到多少货她心里也没数。
陈兰芝又赶快到集体商场去补货,赵丽丽当即就告诉她:“哟,您可还是真赶巧了,我们整个商场也没货呢,下面还有不少供销社的人找我们单位调货,我们领导都说没有。”
陈兰芝有点奇怪:“我记得临市就有个钮扣厂啊,你们领导没想着过去调点货?”
赵丽丽直笑:“他去了就铁定有啊?这年月,所有厂子的产品都是计划生产,上面给下什么指标,塑料厂里就生产什么,至于生产出来怎么销,往哪儿销也是听从上级的指示,上级说这一批销湖北,那就往湖北运,上级说这一批供北京那就供北京了,至于咱们县城里头供不供,还要看上级指示。你让领导白跑一趟去进货,万一人家锅里没备他的菜,他不就白跑了吗?这年月,谁闲得没事儿才操这个心呢。”
别说,这年月还真就是这种形势,所有人都吃大锅饭吃惯了,明知道机会就在眼前,可就是没有人想去操那个心。
陈兰芝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决定亲自到临市的塑料厂里面看看去。
回到家里,她给姥姥打了个招呼,说是想到临市看份买卖去。
姥姥不放心她去,连声劝着一个大姑娘家跑什么买卖啊?靠着自己的手艺加工个衣服,挣点小钱可就得了。
要知道,这年月出门在外极不方便,想去临市就先要坐车到市里,再从市里倒车去临市,中间光换车就得三四趟,下了车还要再去打听当地的塑料厂在哪儿,哪怕是找到了,手里没有介绍信,人家让不让你进厂大门儿都是回事儿呢,万一去这一趟,就是跑个空腿哩?
可是陈兰芝一心感觉眼前这就是个机会,只要把这个机会给抓住了,说不定能大赚一笔,于是铁了心的要去一趟。
姥姥实在拗不过她,一大清早给她蒸好了几个花油卷带在身上,亲自送她出门。
陈兰芝带着几个花卷,又用个军用水壶装了一壶水,天不亮就往车站走,连着倒了几趟车,才在下午三点左右找到了邻市那个塑料厂。
结果找到大门口,人家门卫先让她出示介绍信,陈兰芝哪儿有介绍信啊,给人家那两个门卫好说歹说的一通解释,说自己就想进去买点货。
可人家国营大厂的门卫就是牛得很,说不让你进,就是不让你进,嘴皮子磨破了都不成。
陈兰芝眼瞅着进不去也不甘心,转脸看见厂门口有个小卖部,过去先买了一瓶汽水,坐在小卖部里一边喝汽水一边等着厂子里的人下班了,看能不能截着个把领导,把自己的意思给说清楚,看人家能不能把货卖给自己一点。
小卖部的老大爷本来就是个爱说话的,听说陈兰芝自己是个做小生意的,从邻市来就想买点库存货看看回去好销不,没成想车那么不好坐,竟然坐了快一天的汽车这才赶到这里来,不由得暗暗称奇。
这年月,人人都吃大锅饭,敢为了做生意这么拼的年轻小姑娘可不多。
又听陈兰芝说姥姥一个人在家她还不放心,还想早点赶回去,只要见了领导买到的货,就得赶快回家照顾姥姥去。
这一下,老大爷更感动了,连声夸这孩子懂事还有孝心,直接引着陈兰芝到小卖部里面,把后门一开:“孩子,你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就是想买点零星的库存货往外卖的呗,你就打这儿进去吧,直接进办公室,找一个姓许的,他就是仓库保管员。你就找他打听,说不定能碰上好运气。”
陈兰芝连声道谢,又从大爷那里买了条好烟给拿上,装在随身的布兜里。
陈兰芝按着老大爷给指的路子很快就找到了姓许的仓库管理员,姓许的一听说她是来买库存货的可就笑了:“小丫头挺机灵啊,知道找到我们这儿来,不瞒你说,前几天我们刚从库房里扫出几百斤货来,原本是想叫个卖破烂的来给收了呢,可是也没人操那个心,你要是想要啊,我们就按卖破烂的价格给你得了。”
陈兰芝跟着人家到库房一看,一大堆钮扣,被放得太久有些脏了,用袖子一擦就干干净净的了,陈兰芝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些钮扣全都给买了。
仓库里的人正发愁这些东西太占地方呢,当即没打磕,直接按卖废旧塑料的价格把这些钮扣全给她了。
妥妥快六百斤钮扣,按十斤两分钱卖,就收她一块二毛钱。
陈兰芝雇了辆三轮车把这些钮扣给拉到车站,雇了个挑夫帮她把货搬上车,来回倒腾了几次,终于把货给弄到了家。
一回到家里,陈兰芝顾不得混身酸痛,拿着牙刷把这些个钮扣往外洗。
姥姥也赶快在旁边帮忙,祖孙两个连夜把这几百斤钮扣全都洗净晾干。
这些扣子当初都是照着计划生产的,市场没有消耗掉,直接就给放在库房里了,虽然放的时间久了点,但是质量上没有任何问题,除了少数电镀的颜色掉了不好看了之外,大多数塑料扣子一洗出来,照样亮闪闪的和新的完全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陈兰芝先拿着第一批钮扣去找赵丽丽,问她有没有路子往外销这种货。
那还用问吗?国营商场里面缺的东西,集体商场肯定也缺啊。
大集体的商场里面人气旺,还有不少是乡下的供销社在国营店里批不到条子,到这个商场里面补货的,没等陈兰芝把这个钮扣给营业员们交接完,早就被几个乡下供销社来补货的给抢购一空了。
要知道,陈兰芝这些的钮扣进价是按斤称的,卖价可是按颗算的啊,一分钱三颗,这些钮扣,第一天就卖了八百多块钱,抛去成本的那分儿八毛钱,几乎全是净赚啊,仅这一天的收入,可就抵上一个厂子的工人两年的工资了。
不到三五天的功夫,六百斤钮扣全都卖光了,陈兰芝的手里转眼多出了几摞子厚厚的大团结。
这可把严老太太给惊得一愣一愣的,连声问:“孩子啊,你做这买卖不范法吗?这……这咋一下子就能挣这么多钱哩?咱们挣这么多钱,政府不会抓咱们吧?”
这可把陈兰芝给逗的:“姥,你在想什么呢,现在都八十年代了,国家都号召改革开放了,政府还鼓励老百姓下海凭自己的能力挣钱呢。
咱们这一回挣的这些钱利润虽然高,但是一点也不犯法,就是借着一点市场信息抓住机遇了呗。您老人家可就别担心了,往后的路子啊,咱们只会越过越好。您就净等着跟着我享清福吧。”
老太太高兴得直展眼角:“你这孩子啊,就是心眼儿活,就是能干,姥跟着你能吃口安心饭就成,你可别让自己太累了。”
陈兰芝一把抱着老太太的肩膀,小声说:“姥,现在这社会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只要肯用心,肯努力,咱们的日子都会越过越好的,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将来还有更好的日子在等着咱们呢。”
老太太倚在孙女的肩膀上直抹眼泪:“好,好孩子,为了你,姥也会好好活着,将来姥还要亲眼看着你找个好婆家,再生上一群好孩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第二天一大早,陈兰芝睁开眼,先看到老太太一个人蹲在墙角,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走近了一看,陈兰芝差点把自己给笑死。
原来老太太是在藏钱呢。
头天晚上,老太太眼瞅着家里的钱这么多,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半夜起来找了个装盐的小破罐,把里面的盐给倒出来,把那些钱用十几层塑料布给捆得严严实实的装在罐子里,又把罐子用几块布仔细包了,就蹲在墙角扒洞,天快亮的时侯,才扒出来个小洞,刚好够把那个罐子给藏里头,老太太又照着原样把那几块地砖给铺上了。
陈兰芝笑得直打跌:“我说姥,现在不是有银行吗?咱们有了钱存在银行就行了,不用这么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