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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羡脚底下一滑差点溜车:“我说哥,咱们现在说的是一回事儿吗?你这拐的弯可有点猛?那姑娘是哪儿的?”
“你见过,上回在严家村附近救下来的那个就是。”
欧阳羡的嘴再次张成个o型……
第二批校服很快加工完毕,陈兰芝和周婶带着几个妇女一起把衣服往学校送。
两个人天不亮就坐上生产队的车往镇里赶,赶到镇上的时侯已经快十点了,几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往学校后勤处走,耳边传来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
陈兰芝脚下一顿,遥望一排又一排的教学楼,眼神里浮现出无比神往的神情。
小时侯,她也和所有孩子一样,梦想将来成为一个医生,一个科学家,或者一个老师,可是现实残忍地让她放弃这一切。
上辈子她只是读完初中就被迫缀学了,后来又被陈国柱用七袋水泥卖给了刘刚,然后,就是给人家当了一辈子不花钱的保姆,到死都是个半文盲。
想起来这些,陈兰芝有些心酸,后勤处的人把校服清点完,对质量非常满意,后勤处的领导对周婶说:“想不到你们村里的领导这么有魄力,带着乡亲们搞个体生产搞得这么好,怪不得市里来支教的杨老师会推荐你们。”
周婶不知道那个杨老师是何许人也,只得胡乱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你们给我们付了工钱,我们就得把活儿给干好呗。”
后勤处的领导笑了:“您真是太谦虚了,上面一直号召各乡镇发展个体经济,可是这里头的操作难度挺大的,市里想在咱们本地找个村镇当试点都很困难,没想到你们严家村地方那么小,反倒在思想上这么先进,改天啊,得把你们的事迹给报到市里,好好表彰一下。”
周婶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只管仰着脸打哈哈,点完了货,把钱数一点,欢天喜地的就回去了。
回来的路上,周婶把那些钱抓在怀里,过几分钟就拿出来点一下,过几分钟,再拿出来点一下,陈兰芝忍不住笑她:“周婶,照你这点法,钱到家就全都被你给点成渣了。”
“点成渣了那也是钱啊。”周大婶捧着一摞子钱笑得红光满面的。
“兰芝啊,你说你咋会这么能耐哩?都能揽下这么大的生意?往后大婶可带着那些妇女们一心跟着你干了啊。”
陈兰芝低头想事情,没接话。
周大婶有点奇怪:“兰芝啊,你咋不说话哩?可是有心事?”
陈兰芝小声说:“婶子,我想读书,我,想考大学……”
周婶:“……”
到了家,周大婶把工钱给那些劳动妇女们分发完毕,自己也从中得了一大笔,一群妇女还围着她千恩万谢的,口口声声地表忠心,赌咒发誓以后就跟着周婶干,但凡有什么活儿,只管招呼,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周婶这回可是连钱带面子全都有了,内心那叫一个满足。
想起今天陈兰芝突然说的那句话心里又是一阵不踏实。
她说,她想读书?想考大学?
周婶活到这把年纪,积累了一定的人生阅历,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她通过陈兰芝的各种表现得出结论,这个丫头不寻常,她的心大着呢,眼前就是得托着她,自己才能有这名利双收的好差事干着,背着老头把私房钱存着,万一她陈兰芝翅膀一硬飞走了,这么好的事儿可再上哪儿找去?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想个招儿把她陈兰芝彻底给拴在严家村,借着她的门路和心眼儿继续给自己挣好处。
想通了这一节,等周大全一到家,周婆娘就拉着他开始做工作,让他赶快想办法把陈兰芝的户口给落到严家村里来。
周大全当即就甩了她一个大白眼:“你这个婆娘,头发长,见识短的,你真当这事儿是好办的?
头一个说,这年月有几个人拿着城里户口换张乡下户口的?哪怕是脑子被驴给踢了的人都不敢这么想,陈兰芝那个丫头瞅着再精,她也年轻,将来万一后悔了,咱们不落埋怨啊?
再一个说,陈兰芝要是真算是咱们村儿的人了,咱们就得给她分地吧?前阵子修路,好地被占过去不少,现在哪儿还有地分给她?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的吗?”
周婆娘不敢再多说啥,可是想起来今天陈兰芝那句话她还是心里不踏实,总是感觉这个聚宝盆不一定哪一天就离自己而去了,那自己还上哪儿去占着好处去?
想来想去,周婆娘突然一拍大腿:“反天我是瞅着兰芝这孩子是一万个好,既然她的户口不好落,那我就一不做地不休,叫咱们家人把她给娶了!等这几天咱们家老三回来,我就跟他说!”
“噗”周婆娘话没说完,周大全嘴里的茶就喷了一地。
“你这个死疯婆子,你可是得了失心疯了?啥主意都敢出哩?咱们家老三啥号人啊?他可是咱们村唯一一个师范毕业哩正牌大学生!你叫他回来娶个二婚女人,你可是疯了?”
周婆娘道:“老头子你想啥哩?咱们家国良那是啥条件,我能叫他娶个二婚女人?我是寻思着我那个娘家侄儿不是正在县城里跟着人家当短工的吗?按说他和兰芝的岁数也相当,等到这一回老三回来,我就叫他给我那娘家侄儿捎个信儿,叫他回来相看相看?”
周大全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嫌弃到骨子里:“你这个死婆娘这几天是吃得太多把自己给撑迷糊了?净想着些闲事儿,还不赶快快做饭去。”
这边陈兰芝回了家也是若有所思的,今年自己刚好十九岁,要说也有经济能力了,如果肯努力拼搏一把还是有机会考上大学的,一旦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学校,那么人生是不是又会展开一个新的角度?
严老大家的大闺女严幼红就在县一中读高中,今天刚好放假回家,张国兰向来是最宠自己这个大丫头了,把家里珍藏的猪油拿出来炒了一份大米饭,专等着大姑娘进门,结果到了天苍黑,竟然看到陈兰芝和严幼红一起进的门。
张国兰的脸色当时就垮下来了。
严幼红对陈兰芝说:“表姐,我真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么高的志向,我们老师说了,现在的高考政策放开了,也挺欢迎社会青年报考大学的,我们学校就有社会青年复读班,你也可以报名的啊。”
陈兰芝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政策我是知道,不过我就是基础太差,初三刚上完就被我爹叫回家去了,这么多年也没怎么看过书。”
严幼红笑了:“那等我一会儿回家就先把我以前的课本给你找找,你先自学一下试试……”
“幼红!”严幼红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国兰一口打断:“幼红,你这孩子是咋回事儿啊?放了学不说早点回来,不知道娘担心你呢?”
严幼红憨厚地一笑:“我刚一下班车就看到表姐在路口,我们就在路上说了几句话回来就晚了,哟,妈,这味儿这么香你又做啥好吃的了?”
张国兰一脸警惕地看了陈兰芝一眼,含含糊糊地道:“娘能做啥,包谷糁里放红薯呗,那香味儿都是别人家飘过来的。行了行了,别闲扯了,赶快进屋去。”
陈兰芝看着张国兰的样子暗地里觉得好笑,不过是关着门做上两口好吃的,就范得着这么象防贼似的防着自己?真当你家里那口吃的我看得上似的。
好在严幼红这丫头心底倒是不错,没有随她妈。
这边张国兰扯着严幼红进了门,反手把房门一锁,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一通数叨:“你说你这个丫头片子咋会一点儿心眼儿也没有哩?你和她陈兰芝扯个啥劲哩?竟然连回家都晚了?”
严幼红奇道:“妈,表姐又不是外人?你为啥一看见她就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要是按着我说,表姐这个人不错,反正我看着她对我奶挺孝顺的,但凡孝顺的人,人品都不会太差。”
张国兰一瞪眼:“你这话是啥意思啊?是想说你妈不孝顺?你妈人品差?”
严幼红一吐舌头,不敢再开口。
张国兰又道:“幼红,你年纪小哪儿能看得出来别人的人品好坏来,别打量着她陈兰芝跟你说两句好话,你就当她是个好人了。我告诉你,你这个表姐可不是个一般人物,那心眼儿一套一套的,轻松卖咱们全家人好几回,以后你看见她,给我绕远点,记住了不?”
严老大看不下去了,把饭都给盛好放在桌子上道:“孩子好长时间回来一回,你咋一进门就数叨她哩?幼红,别理你妈,她事儿多,你只管专心吃你的。”
严幼红坐到餐桌前面,看着面前那唯一一份拌着猪油的炒饭怎么也吃不下去,小声道:“爸妈,好饭咱们每个人都吃上一点呗,光我自己吃,我有点咽不下去。”
张国兰一个劲地往她碗里拨着饭,连声道:“幼红,你就只管放心吃你的就好,你平常上学多费脑子啊,爸妈还指着你将来能考上个好大学,给咱们一家人全都带城里去哩,你多吃点,多吃点。”
眼瞅着一家子都急着把好菜往自己面前推,严幼红心里头挺不舒服的,刚想给妹妹拨一点米饭就被爸妈拦住了,口口声声说她上学太费脑子得好好补补,这些好饭一口都不用给别人分。
端着那碗米饭,严幼红只觉得象是有千斤重,嗓子里哽了又哽,这回回来,她本来是有话想和家里人说的,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情形她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第二天,陈兰芝一大早去了镇上,先把前阵子的布料钱全都汇给李冬,让他帮着把棉纺厂的帐给及时结了,又问起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李冬说他见过冯小兰了,两个人仔细谈了谈分销的事儿,冯小兰看上去干劲挺足的,从李冬他妈那儿拿了一批货就开始往外推销,貌似卖得还真不错。
李冬他妈自从那天被瞿红生一番洗脑之后,彻底放下了思想包袱,带着街道上的一群老大妈一起分销衣服,市场局面打开得也挺顺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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