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在电话里面问陈兰芝:“你还真打算一直在乡下呆着啊?你啥时侯能回来?我挺……我妈挺想你的。”
陈兰芝奇怪:“阿姨为啥想我啊?”
李冬耳根子一红,信口胡诌:“因为你的衣服设计的好呗,又好看又时尚,穿着还舒服,那些客户们都挺认可你做的衣服,我妈说就盼着你多给设计出几款来,她好卯足了劲儿替你往外卖。”
李冬说这话原本是想讨陈兰芝欢心的,结果陈兰芝这么一听,反倒心情沉重了不不。
之前她的几笔生意能做得顺利,说白了,一来是靠着自己上辈子的记忆对眼前的经济形势做出了准确的判断,二来也是因为她的运气的确很不错,一路上一直有贵人相助。
可是好运气哪儿能用一辈子,眼下的经济形势的确是越来越好,是该借着这股东风好好地大干一场,可是自己的实力真的就够吗?
靠着上辈子的那点积累,自己当真就能在马上到来的经济大潮中站稳脚跟吗?
陈兰芝明白,自己对于服装设计和制作这方面的知识还实在是太浅薄了,她要做的是快速地充实自己,从眼前的形势上来看,参加高考,到正规的大学里面学习服装设计的专业知道,这才是最正确的出路!
陈兰芝掉头就去镇上的书店买了几本关于高考的书,打算回去认真研究一下。
从镇上回来天已经苍黑了,路上的行人不多,陈兰芝隐约觉着身后象是有人在跟着自己,偷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个人影也没有,联想起上回自己去镇上卖东西被三个无赖调戏的事情,陈兰芝心里头发毛,不由自主地把步子迈得飞快。
一脚迈进严家村,天已经黑透了,陈兰芝感觉着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似乎追着自己越来越近,陈兰芝不由得慌乱起来,迈开步子就往前跑,一不留神脚底下一绊,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身后那个人就势三步两步地追了过来,伸手就要拉她。
陈兰芝吓得一声尖叫,拿着手里的书冲着那人就打了过去:“啊,你走开!你不要碰我!”
那人被惊得后退了一步道:“姑娘,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看到你跌倒了想要扶一下。”
陈兰芝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只见他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人也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看到陈兰芝手里的书散落在地上,弯下腰一本本帮她拣。
陈兰芝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神经过敏。
年轻人把书捡起来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好奇地道:“你是在读的高中生吗?这是在备考?”
陈兰芝不好意思地把书接过来说:“不是的,我只是想要自学一下试试。”
年轻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心里头一惊,这个姑娘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不记得严家村儿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你住在严家村的?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啊?”那男子问道。
陈兰芝道:“我不是严家村的,我是来串门走亲戚的,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陈兰芝话一说完,转身快步地往家里走去。
知道三儿子周国良今天要从县城里回来,周婆娘特地到村头买了不少好东西,给儿子做了一大桌好酒好菜。
周国良进门就看到那一桌子好菜,打趣道:“娘,以前我咋没见你这么大方过啊?你这是发财了?”
周婆娘神神秘秘地一笑:“儿子你只管大大方方地吃,别心痛钱,娘现在也能靠手艺挣着钱哩。”
周大全在旁边嘿嘿嘿直笑:“你娘现在替人家做衣服挣了点小钱,看把她给美的。”
周国良笑了笑,从母亲的手里接过筷子,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呵呵地吃起饭来。
周大全问:“国良,你这一回在家里打算呆几天啊?”
周国良道:“我们小学放假要比高中早一点,这一回怕是能在家里多呆一段时间。”
周婆娘连连点头:“多在家呆一阵子的好,刚好我这阵子给你留意了不少对象,你就趁着这一个月的功夫好好相看相看?”
周国良一啧唇:“妈,你这是又想啥呢?我现如今工作都已经落到县城里了,哪儿能还在乡下找对象?怎么着不得找个城里人啊?你安排的那些人早些给推了吧,我一个也不见。”
周大全连连点头:“对对对,咱们家老三的模样算是三个孩子里头长得最好的,学历也高,工作也好,咋得不得挑个城里人,就你留意的那几个乡下土掉渣的妮子们,早点给推了去,免得将来上门死缠活缠的又烦人。”
吃完了饭,周婆娘把周国良拉到一边问:“国良啊,妈问你,你在县城里见你表弟陈柱子了不?”
周国良道:“他在我们学校那条街上给食堂帮工,我倒是能经常看见他,咋?你找他有事儿?”
周婆娘道:“严老太太的外孙女陈兰芝你还记得不?小时侯在咱们村儿住,你们几个人玩过家家,她还给你扮过新娘子哩,现如今她回来了,人也出落得好看了不说,能耐也不小,娘就想着,把她说给陈柱子,你看行不?”
“我不记得有这个人了。”周国良摇了摇头:“不过,妈,农村有句老话,说媒的两头挨人骂,你管这种闲事儿干啥?”
周婆娘道:“国良,这事儿要是放在外人了,那我是怎么着都不管,可是兰芝这个丫头嘛,妈是真心看好她,要是能叫她嫁到咱们家里来,用张结婚证把她给一拴,往后两家人沾着亲,她不就能和咱们家一辈子都攀上关系了吗?”
周国良奇道:“妈,你为啥一心想着和她攀上关系啊?”
周婆娘就压低声音把陈兰芝回村之后办的几件大事儿给周国良说了,特别提到陈兰芝私下里给村里人揽的那个做校服的活儿,又道:“国良,你在县城里见过的女人不少吧?这么有才有貌有心计的女人不多吧?象这样的金凤凰,咱们还不得想办法把她给拴住喽?”
周国良不由得暗暗称奇,他实在想不到在严家村这种小地方竟然有如此眼界和魄力的姑娘?
想起刚才路上的奇遇,周国良忽然福至心灵:“妈,你说的那个姑娘是不是长得瘦瘦的?皮肤白得很,扎着两个大辫子,两只眼睛水灵灵的?”
“对对对,就是她,咋,你见过?”
原来就是她啊,周国良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微笑起来。
陈兰芝一大早是被一阵读书声给惊醒的,打开门一看,只见严幼红正抱着一本书背得起劲,露水把严幼红的头发给打得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她也似混然不觉,只管大声诵读。
陈兰芝一脸艳羡地看着她,心中感慨:真不亏了她爹妈这么努力地供她,严幼红这孩子是真用功。
可是过了一会儿,陈兰芝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不长的一段话,加起来不到六句,陈兰芝都听得会背了,严幼红还在那里读呢。眼瞅着严幼红读书读了一个早上,总共背会了不过三段话。
张国兰做好了饭,隔着窗子喊:“幼红啊,先别背了,赶快回来吃饭吧。”
严幼红应了一声,把书本给放下。回头看到陈兰芝,严幼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哟,表姐,我读书这是吵着你了?”
陈兰芝赶快摆手:“没有没有,我在认真听你读书呢,幼红,你真努力。”
屋子里传来张国兰摔锅盖的声音,严幼红低头进了门。
陈兰芝也不以为意,正想回房,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陈兰芝。”
陈兰芝回头,只见院门口站了一个年轻的后生,看上去象是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那男子看她看过来,礼貌地笑了笑:“我叫周国良,我爹是周大全,我们昨天晚上见过面的。”
陈兰芝这才回过神来:“哟,原来您就是周婶家的小儿子啊,她以前提起过你,你来找我有事儿?”
周国良把手里的两本书扬了扬:“我把当年自己备战高考时的一些资料给你送过来了,你看看你能用得上不?”
陈兰芝感动得和什么似的,连声道:“谢谢周婶替我操心,国良哥,你屋里坐。”
这一声国良哥叫得周国良心里头一阵热乎。
陈兰芝大大方方地把周国良让进屋,打开那些书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头。
周国良问:“怎么了?兰芝妹妹?可是感觉学习有难度?”
陈兰芝说:“不瞒你说,这里面的题我一题也不会,毕竟我差的知识实在是太多了。”
周国良笑了笑:“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功课差一点怕什么?我辅导你呗。”
“真的?那可是太好了。”陈兰芝大喜过望。
周国良心中窃喜,斯斯文文地一笑:“不麻烦,刚好我们学校放假了,我这段时间就在家,要不然等晚一点,你过去找我,我把那些题目都给你讲讲。”
简直是雪中送炭啊,陈兰芝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那边严幼红吃完了饭,又开始关起门来背书,张国兰和严老大看到女儿这么用功,当真是心里头安慰得很,也不敢打搅她,领着小女儿一起下地里干活儿去了。
陈兰芝做着习题,耳听着严幼红大声背书,过了一会儿,严幼红的声音渐渐地小了,再过一会儿,彻底听不到动静了。
陈兰芝刚好有几题不会做,想去请教她一下,拿着习题册推开房门,迎面就看到严幼红正在桌子上趴着,垂着头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走近了一看,只见严幼红正在拿着个钢笔逗桌子上的蚂蚁玩儿呢,她手下压的那张卷子上满是红叉,上面赫赫然写着26分。
百分制的卷子,严幼红只考了26分,这是大舅妈那个引以为傲的尖子生吗?
“幼红。”
听到陈兰芝唤她,严幼红吓得赶快把桌子上那张卷子给捂紧,两个人眼神一碰,严幼红明显地从陈兰芝的眼神里看出了诧异和不解,突然就泄了气:“表姐……”
陈兰芝坐下来:“幼红,没事儿,一回成绩差点不算什么,你不必吃心。”
严幼红的眼睛红了:“表姐,你是不知道。其实我这回回来就是想跟爸妈说我不上了的。家里的条件这么困难,还要供我一个人读书,可是我……我就是跟不上。
以前在镇中学的时侯,我还算是拨尖的,可是到了县一中,到处都是好学生,老师讲课还快,我这功课就一落再落,现在在班里都是倒数了,就这成绩,对得起我爸妈吗?”
严幼红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陈兰芝沉默了,张国兰这个人虽然刻薄了些,但是她对严幼红的学习极为支持。
这年月,乡下有不少父母都重男轻女,提前让女孩子辍学回家嫁人换彩礼的大有人在。可是张国兰哪怕是日子过得再苦也要让严幼红读高中,这一点还是挺让人佩服的。
陈兰芝想了一下,说:“幼红,到了新的环境下,一时学习跟不上很正常的,你看看我现在,满腔雄心的要考大学,可是今天一看这些习题,我全都不会。”
严幼红摇了摇头:“兰芝,学习太苦了,我真的不想读了,我也想象别的女孩子一样随便找个乡下男人嫁了就好,我不想再去城里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