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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红生问:“刚才饭吃得怎么样?开心吗?”
陈兰芝低下头笑了笑:“就那么回事呗。”抬头却见那辆小轿车正停在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牌前面,那几个乡下同学刚好都在那儿等车。
瞿红生对陈兰芝说:“你去给他们打个招呼吧,要不然他们不敢上车。”
陈兰芝感动于瞿红生的细心,跑过去跟那几位同学说:“这会儿没有车往乡下走了,你们一起上这辆车让司机师付把你们给送回去吧。”
几个同学很是意外:“兰芝,你是说,这辆小轿车是专门用来送俺们几个的?老天乖乖,连村长乡长都坐不起这么好的车哟。”
车窗落下,露出欧阳羡那张笑眯眯的脸:“你们是陈兰芝的同学,那就不是外人,上车吧,我保证把你们全都安全地送回家去。”
陈兰芝对同学们说:“赶快上车吧,都先跟司机说清分别住在哪儿,别让绕了路。”
几个同学满心欢喜地上了车,越过那些城里同学,绝尘而去。
瞿红生用自行车载了陈兰芝也从那些人眼前穿行而过,风华朗朗的白衣少年被晚风拂起了额发,露出清俊却淡漠的眉眼,伴着身后一阵阵艳羡的低叹,陈兰芝仿佛听见了一帮城里大小姐辟立啪啦的心碎之声。
陈兰芝低着头坐在自行车后面,瞿红生身上那种干净的味道扑面而来,陈兰芝又想起来他那位娇滴滴的母亲。
“阿姨身体好点了吗?”
“她本来就没有什么事。”
陈兰芝真诚地说:“这一回的事情,谢谢你啊,冬子和国良哥就是为了替我出气,这才办事儿这么没有分寸的,害得阿姨也受了伤。”
瞿红生默了一下:“陈兰芝,出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红宝走的时侯,没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你吗?”
陈兰芝有点奇怪:“我这边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瞿红生气凝:“那个叫王亚茹的女人整天在学校里面欺负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陈兰芝不以为然地一笑:“就这件事啊?她欺负我,自己也没有占着光啊!”
瞿红生的语气有点急:“这种人就象疯狗一样,咬了你一口就会咬你第二口,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她绝对没有机会影响你的高考!”
说起这个事儿陈兰芝也挺郁闷的:“我哪儿知道会有这种人呢,原来以为她是神经不正常,杀敌八千自损一万,现在才知道,人家就是想好了后路,想要出国呢,我现在差了三分没考上重本,人家倒是要出国了……”
“现在知道后悔了?那还不肯开口求我?”
陈兰芝皱着眉头看他:“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这事儿我自己都放下了,你倒是还别上劲了?其实我觉得能考上个大专就不错,还挑个什么劲儿啊?”上辈子的自己可是连高中都没读完,到死都是个半文盲,这辈子能巴巴地拿上大专文凭,我就已经感谢老天爷开恩了。
瞿红生气了半晌,从嘴唇里面蹦出一句话:“不求上进。”
陈兰芝感觉到心里头直憋屈,本来自己没有考上中意的大学心里就已经很难受的了,你见了面,也不说劝慰两句,就会给人家添堵……
到了家,瞿红生问了一句:“多久没回村儿里了?”
陈兰芝说:“谢师宴的事儿完了,通知书我也领到了,那就回去呗,明天走。”
瞿红生从口袋里递了张纸条到她手上:“有事儿就打这个电话找我,我现在在z市,有的事儿说不定可以帮上你。”话一说完,瞿红生转身就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又是这么阴晴不定的,好在陈兰芝也已经习惯了,冲着他的背影作了个鬼脸,转身上楼。
陈兰芝被大专院校录取的消息是周国良传到村子里来的。
“要不是因为有个坏女的坑了兰芝一道,兰芝这回铁定能上京都的重点高校,京都的重点高校您知道吗?出来就是社会上的顶级人才,硬是被祸害到邻省的一个普通大专里头去了,那个女的真是缺了几辈子的大德了。”
周婆娘又往儿子的碗里加了一勺肉汤:“国良啊,你一回来就天天提兰芝的事儿,你自己的事儿咋样了?”
周国良闷头喝汤:“我有什么事儿啊?”
“别给娘装糊涂,你今年都多大了?找对象的事儿你自己不急啊?”
周国良脸一红:“娘,好好的说正经事儿,你又瞎扯什么呢?”
“啥叫瞎扯啊?娘给你说的才是正经事儿哩,你如今这户口已经落到城里去了,工作也定住了,那对象肯定是得在城里找了,你还记得我娘家那个舅的四表叔的三儿子不?他现如今在城里头上班哩,听说管着一个文化宣传艺术工作队,手底下那漂亮姑娘可多得很呢,我托着他给你介绍个对象,下星期你回城里跟人家见一面,看看有相中的不。”
周国良急了:“娘,您办事儿能不能靠点谱啊?我说我要处对象了吗?你就找人乱给我介绍,就你说的你舅家的四表叔的三儿子,那都多大岁数了?老眼昏花的能给我介绍个啥啊?”
周婆娘说:“人家辈份高,岁数也没多大,人家可是在城里呆了十几年了,眼光咋着也不错哩,我听他妈说,他手底下那些姑娘们长得一个个都跟电影明星似的,我说你可别和我拗,礼拜一乖乖地和人家见面去啊。”
周国良这心里头别提多闷了,把碗一放下就出了门。
陈兰芝老长一段时间不回家了,到家一看,老太太屋子里坐的都是人,老严家的三个儿媳妇都来了,围着老太太问长问短的。
陈兰芝一进门,三个舅妈全都围过来了,笑得一个比一个甜:“哟,兰芝回来了啊?咋不提前说一声哩?我们几个也能多备几个菜上来。”
陈兰芝呵呵一笑,冲着外婆道:“原本我在外头上学还挺惦记着您呢,这么一看,我这心是白操了啊,原来舅妈们天天来看顾着呢。”
严李氏拉着她的手直笑:“兰芝啊,我听说你考上大学了,你可真能耐,你可是咱们村出的第一个女大学生哩。”
李巧云赶快赔笑脸:“那是那是,兰芝可是办大事的人,这一转眼又考上大学了,这在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女娃子里头可是数一数二的能耐呢。你这一离开家,我们就过来照顾你姥姥了,生怕你惦记。”
张国兰也赶快说:“谁说不是哩?你说咱们家兰芝就是有能耐,眼下都是大学生了哩,我们家幼红一回来就净夸你了,单说你这脑子活,也会学习,将来她要是能赶上你的一半,也就行了。”
陈兰芝说:“大舅妈,你可别这么说,幼红表妹也挺努力的,明年高考的成绩未必就不如我。”
三个女人又叨叨了一会儿,这才扯上正题了。
“兰芝啊,你能不能跟村长说说,让我们三个也去咱们乡里的服装厂上班呗。”
陈兰芝就知道,这三个女人能上门给老太太献殷勤那肯定是有原因,就说:“我这段时间不在家,也不知道厂子里头到底缺不缺人,这个事儿,我还得先问问村长他们才行。”
三个女人赔上笑脸:“你现在可是咱们村一等一有头脸的人,我们听说你在外头上着学,厂子里还给你发着工资呢,你看看,村领导全都这么器重你,要是想叫我们几个进厂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陈兰芝:“现在这年月早就不是吃大锅饭的时侯了,要进厂子,第一得有手艺,缝纫活儿要拿得出手,第二,态度得端正,付出多大劳动就挣多少钱。您几位要是想借着别人的面子进厂子里随便挣个工钱,那还是早点止了念头吧,我还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三个女人脸皮一僵,全都有些不高兴。
陈秋凤小声说:“说得好象是挺象那回事儿似的,谁不知道现在服装厂啥样啊……一个比一个闲,还不是照样拿工资?”
李巧云说:“陈兰芝,看你这话说的,咋会比村长还有高度哩?合着就你一个人明事理?”
陈兰芝淡然一笑:“不管高度不高度,这个事儿说来说去就是这么个理儿。”
三个女人碰了一鼻子灰,摔下脸子走了。
陈兰芝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渐渐感觉着她们几个的话音有点不对劲,什么叫厂子里一人比一个闲,还都照样拿工资?厂子里头很闲吗?难不成就没活儿干?那怎么没听周大叔提起过啊?
陈兰芝吃完了饭特地到厂子里头看了看。
没想到一阵子不回来,厂子里头现在大变样,院墙也拉高了,厂房也扩建了,设备还增加了不少,就是四处一片安静,工人们都围在一起磕着瓜子说闲话,硬是没看见人干活。
陈兰芝问周大全:“按说上头给了咱们这么大的支持,把咱们厂子里头的设备给增加了这么多,咱们更应该加油生产了,怎么这会儿厂子里的人看上去都这么闲?”
周大全搓了搓手干巴巴地笑了笑:“兰芝啊,不是俺们懒不想干活儿,是因为实在是不能多干了……”
“村长,这话该咋说?”
“俺们前阵子干得太多了,仓库里压了一堆衣服卖不出去,眼下这是不敢再生产了。”
周大全说着话,把仓库的门把拉开,只见里面堆满了衣服,全都是一个款式一种布料,满满当当地堆了一仓库。
陈兰芝吓了一跳:“我的天啊,咱们这服装厂到底是咋回事啊?一种款式,一种料子的衣服你们一下子生产这么多,这能卖给谁啊?”
周大全苦着脸:“刚才我不跟你说了吗?上头给咱们厂子里头配了这么多的好设备,还把咱们村定为先进了,就你不在家的这几个月,咱们村的采访就没有断过。
今天县里这个工作组来,又是拍照,又是采访,又是宣传,咱们就赶快把机器给开开,大干一场,明天天市里的工作组来了,那咱们更要加油干了!结果后天连省里头都来人了,那咱们这厂子更不能歇着了。
咱们就这么连着干了几个月,衣服都做得堆成山了,也没怎么往外卖,现如今上头不来参观了,可是咱们这帐上连买布的钱都剩下没多少了。”
陈兰芝崩溃,还有这么干活的?不图往外卖,就图着让外人看。
陈兰芝在那批旧布堆里头随便扒拉了几下,又呆住了脸:“请问大全叔,这成堆成堆的花花绿绿的大床单大被面又是怎么回事?”
周大全捏着自己的衣服角不敢抬头:“这是乡长给咱们硬塞来的,说是咱们厂子现在牛了,可得帮着附近几个村儿的乡亲们一把,这些染的花花绿绿的床单被面全是供销社里压了好几年的货,非得让咱们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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