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脚走,后脚宿舍里的人都沉默了,赵静和莫兰相互看了一眼,表情都有点诡异,那边秋红果和成思凌的表情也很是不自然。
四个女孩子家庭条件参差不齐,可是哪一个也用不起传呼机这种奢侈品,别说自己用不起,就连亲戚朋友里面都没有几个人用得起的,没想到陈兰芝一个学生竟然带着这种东西来上学来了,这得是多厚家底的人啊?
秋红果对成思凌说:“那天,我在饭堂见她男朋友了,长得还真是一表人材的,穿着挺普通,可是那气质那长相,真跟电影明星似的,你说,这个陈兰芝不会是哪个领导家的子女吧?平时跟俺们玩深藏不露呢?”
成思凌脸上连酸带妒的:“算了吧,哪怕是再会装,也挡不住她混身上下那股子土腥味,这些东西肯定是个男的送给她的,却也未必就是他男朋友。”
赵静和莫兰两个人小声议论:“陈姐真好命,男朋友长得那么帅对她这么好,还这么舍得给她花钱。”
成思凌又笑了:“学妹们,记住一句话,什么锅配什么盖,靠着年轻漂亮,只能是一时讨男人欢心,双方家庭的悬殊够大,早晚是走不到一起的。”
赵静和莫兰都觉得她这话说得古怪,却也不敢往深处问,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都对彼此多了一些了解,秋红果的父母都是工人,家庭出身很一般。
成思凌的老爸可是军区某首长,背景大着呢,说话向来硬气,秋红果每天跟在她屁股后头巴结,也未必能得个好脸色,对于别的人,她更是满心满眼的看不起了。
对于这样的人,还是少接她的话碴的好。
陈兰芝一路小跑到校外的电话亭,快速地拨了一串号码出去,对方接电话的人听出来是她立马就笑了:“你好,陈小姐,我是罗宾。”
陈兰芝笑了笑:“我知道,我之前记过您的电话,一看到短信,我就赶快跑到校外给您回电话了。”
罗宾满意地笑了笑:“我今天打这个电话,还是有事儿要麻烦你。上回我从你们厂子里定到的那一批货在我们台湾本地市场很受欢迎,你的设计很大胆,特别是那一套民族风格的旗袍更是叫好又叫座。
我这一回联系你,是因为我手里又接了一个定单,对方是个日本客户。你看能不能抽个时间过来一下,把设计要求拿过去?”
陈兰芝惊喜非常,赶快说:“好的罗总,我马上就到。”
到了公司,罗宾把日本客户的设计要求递到陈兰芝手里,一脸感慨地说:“说实话,陈小姐,在刚见到您的时侯,我没有想到您会是个如此有天份的服装设计师,坦白说,你设计的服装的确是让我十分惊艳,我现在很感激欧文让我去参加了那一次别开生面的乡村时装秀。”
陈兰芝礼貌地笑了笑,心绪翻滚了一瞬,到底没敢问那一对跳大神的夫妇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一群专管红白喜事吹响器的孤寡老人现在如何了?他们几时可以登上国际舞台。
陈兰芝领了设计资料又一路小跑回到学校,埋头就开始整理资料进行设计。
小日本向来是以变态的苛刻著称,这一回他们的要求是服装上带有明显华国元素的设计风格,但是又不能落入俗套。别的且不说,仅仅是这一条就够让人难以捉摸的了。
所有的华国元素几乎都存在普遍性,即要彰显出明显的华国元素,又要不落俗套!这要求就象是进了饭店要一份炒土豆丝别放土豆一样吗?
真是够伤脑筋的。
陈兰芝再次感动于瞿红生的细心,之前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上了学和以前客户的联系该怎么办,有了这个传呼机,她就可以一边上学一边继续照顾生意了。
这天下午,陈兰芝跑到路边的电话亭给瞿红生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不一会儿瞿红生就回过来了,张口就是懒洋洋的一句:“脑子找回来了?想起来给我发信息了?”
陈兰芝哧笑:“德性吧你!这会儿给你打电话是特地谢谢你呢,你给我的那个传呼机可派得上大用上了,那个叫罗宾的台商联系我了,说有新单子给我。”
瞿红生得意地一笑:“现在知道我好了?给点表示吧。”
“那这个周末,我请你吃饭?”
“吃完了饭呢?”
“一顿饭还不行?要不然我再请你看场电影?”
“也行……”瞿红生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地磕着,嘴角又在往上翘:“电影院的光线暗,挺适合研究重要课题。”
陈兰芝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他说的重要课题是什么了,脸陡然就红了:“流氓啊你。”
瞿红生笑得灿烂:“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的晚上,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瞿红生满面春风,旁边办公桌上坐着的欧阳羡看了他一眼,直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就是嫂子打了个电话过来吗?看看把大哥给美的,要不是天花板挡着,大哥的骨头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爱情真伟大!能把钢铁硬汉闹得这般柔肠百转,奇迹啊!
一大清早,李冬窝在枕头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冬妈端了一大碗冰糖荷包蛋放在他的床头上:“起来起来,别睡了,赶快把饭给吃了,妈有正经事儿找你。”
李冬从被窝里头坐起来慢吞吞地吃鸡蛋,嘴里头还咕哝着:“这么早叫我干嘛?今天厂子里头不是没事儿吗?”
李冬妈说:“你们厂子里头是没事儿,可是你妈我有事儿,咱们街坊的李阿姨你知道吧?他外甥女毕业回来了,刚安排到县林业局,我感觉着吧,她这岁数啊工作什么的都跟你挺合适的,中午你跟人家约着吃顿饭,见个面啊。”
李冬一听这个,当即把碗一放,人又倒回到枕头上:“又是相亲?我不去。”
李冬妈这可就急了:“我说你这小子算是什么态度啊?眼看着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我们单位老周的儿子和你一般大,前年人家都抱上孙子了,你呢,到现在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李冬坐起来顶嘴:“我没有女朋友还不是怪你?当年我可是一片真心想找女朋友的吧?我给人家女孩子写的情书怎么就生生被你给截了?不但截了,你还打了我一顿,自打那时侯起,我这辈子都不相信爱情了!”
李冬他妈上来就是一巴掌:“小学五年级的事儿你还提啊?你可就强辞夺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在惦记哪一个呢。”
李冬躺回到枕头上,假装听不见老妈说的话。
李冬妈继续叨叨:“其实妈心里头也挺喜欢兰芝这孩子的,可是这喜欢归喜欢,合适归合适,这是两码事儿啊。你看她年纪轻轻的,婚说离就离,说明她办事儿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再一个你看她自己做生意,再苦再难,一个人咬牙就能撑过来。
更别说现在人家都是市里头的大学生了,这身份就又不一样了。冬子,你记住了,但凡是过日子,这女的就不能比男的强太多了,要不然这日子早晚过不下去。”
李冬越听心里头越堵,翻身下床开始穿鞋:“行了,妈,你别叨叨了,不就是相个亲吗?我现在就去,就冲你儿子这条件,难不成还能叫别人给挑剩下了啊?”
李冬把自己给收拾齐整就出了门,一路走着一路心里头堵着,到路边的电话亭里头打了个电话,这才往约好的地方去。
到了地方,人家那姑娘已经等在那儿有一阵子了,穿着一件挺朴实的格子布衬衫,扎着两个麻花辫,样子虽然普通,不过也挺清秀的。
见李冬过来,人家姑娘先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打了个招呼:“你好,李冬同志,我叫李清,是周阿姨介绍我过来的。”
李冬和对方握了个手:“我妈让我过来的……你见过我妈吧?”
姑娘点了点头:“我见过阿姨了,阿姨性格挺好的,她也把你的情况简单给我说了,你今天是二十四岁了是吧?你以前谈过女朋友没有?”
李冬翻着眼睛想了想:“算是……谈过吧。”
姑娘眨巴着眼睛问:“算是又是什么意思啊?那到底是谈过还是没谈过啊?”
李冬说:“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了,不过我妈不同意,老说我们两个人不合适,所以我就……嗐,算了,反正也是没有结果的事儿,放下就放下吧。”
小姑娘看着李冬那一脸落陌的表情,心里突然有点同情他了:“哟,我还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么个情况,其实我感觉阿姨那个人也挺通情达理的,你好好跟她说说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政府都号召自由恋爱了,哪儿还能让父母多干涉?”
李冬苦哈哈地一笑:“哪怕是时代再进步,有些感情还是不会被人允许的,与其作无谓的抗争,不如早点向命运妥协,争取早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番话说得挺有水平的,姑娘对李冬好感陡增,小声道:“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悲观,你看你的条件也挺不错的,将来未必就遇不到比她更好的,对了,你以前那个女朋友是干什么的?”
李冬吃着菜头也不抬:“在学校教书的。”
姑娘说:“哟,工作也挺好的。其实我的工作也不错,我是在林业局当会计的,也是坐办公室的,一个月的工资也有五十多块钱呢。”
李冬点了点头:“那你比他强,他一个月也才三十多块钱,臭老九,抠得很。”
姑娘心里暗暗得意,故意说:“你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啊?其实勤俭节约也是个好习惯对不对?”
李冬又点头:“嗯,对。”
姑娘又偷着多看了他几眼:“那个……她到底长什么样啊?好看不?”
李冬翻着眼睛想了想:“要说还行,不过没我好看。”
姑娘又笑了:“你这位同志说话真幽默,男的哪儿能和女的比啊?”
正说话间,李冬突然冲着不远处招手:“哟,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刚好就来了,嘿,周国良,这边儿呢。”
姑娘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当即脸皮一僵,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周国良一听说李冬请自己吃饭,立马就过来了,万没有想到同桌还有别的人,周国良走过来,有些尴尬地给那位姑娘打招呼:“你好,我是……”
姑娘看了他一眼,立马紧张地站了起来,对李冬说了一句:“这就是你的那位……那个……啥?”
李冬剔着牙故意问:“啊?那个啥啊?”
姑娘吓得脸一白:“那你们……你们先聊着,我先走了啊。”话一说完,抓起自己的小包,转身就跑。
李冬故意问:“唉,你这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啊?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一起吃个饭,相互认识一下呗。”
姑娘哪儿肯听他的,转眼就跑得没人影了。
周国良看得莫名其妙的:“冬子,你跟人家姑娘说我什么了?怎么人家一看见我就跟见了鬼似的?”
李冬拿起啤酒给周国良满上:“能说啥?说你好,说你帅,说你挣钱多,还干站着干啥?坐下陪着哥们儿喝几杯。”
周国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怎么了?冬子?你这是有心事啊?”
李冬满饮了一大杯啤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国良,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混得挺不怎么样的?”
周国良想了想:“你这个人没混得不怎么样,就是你这个人品不怎么样。”
“啧,好好说话。”
“我没觉得你怎么样啊?”
“那你觉得我……跟兰芝……我们两个是不是差距挺大的?”
周国良嘴里的酒呛出来,一拍桌子:“李冬,你想什么呢?你到现在还在惦记着兰芝妹子呢?我告诉你,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李冬斜着眼睛看他:“嗯,我不打,就兴你打?嘿,咱们两个就是小偷遇见贼,谁也别说谁!”
周国良噎住。
两个人同时沉默,过了一会儿,互视一眼,举起杯子碰了碰,各自一饮而尽。
李冬抱着肩膀往门外看:“国良,你觉得她现在在市里过得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