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云向外张望了半晌,迎仙殿除了漆黑的夜幕,似乎什么也没有,她在屋内不安地来回走动,不时小声嘀咕:“怎么还没来?”
珠帘下香集欲言又止。
“华美人!”门外忽地响起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身影窜了进来,朝着徽宁惶恐道,“陛下不来了!”
扫云悚然而惊:“怎么可能!”
“是真的!”那小宫女站在门口搓着手不住颤抖。
就见含光从外走进,朝着徽宁淡笑:“陛下要陪昭媛娘娘,让美人你早些歇息,不必再等了。”便掸了掸裙摆离去了。
坐在床沿的徽宁只觉得横空一只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身子晃了晃几欲坐不稳。她半柱香之前还在想着今夜要和那个晋国最有权势的男人当着满堂红烛共剪香云,同赴巫山,可转眼,她就像一根野草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碾了又碾。
“美人……”香集战战兢兢扶着她,目中满是忧色。
奇耻大辱!不过是一个病秧子女人令人发笑的装病勾引,却让她似花深陷浊泥!徽宁只觉得一股气冲上来,“蹭”地站起来,几步向前一把挥开垂落的纱帘,那种被人玩弄于鼓掌的龌龊感又爬上她的心头,她想大喊,想从自己的双眸里流出血泪!但是她还要活,只有活下去,她才能将今天的耻辱洗刷干净!只为这一个念头,那种想扑上去撕烂所有人伪善脸庞的快感只一瞬便被压了下去,双眉拧紧问小宫女:“可知道昭媛娘娘现今如何了?”
咦?那小宫女一滞,抬眸看向徽宁,她五官精致艳绝,然神色清冷,在温软纱帏中如云如雾,似月宫仙子,容色倾人,不由怯声回道:“奴婢不知道,只听说蕙草殿传了医女……”
徽宁额迹凸起的细细筋络还未退去,唇畔已扬起关切的弧度:“瑶圃你快进来,别被雨打湿着凉了。”
仍是张惹人怜爱的关切笑脸:“扫云,你快去问问昭媛娘娘好些没有。”
愣了半晌的扫云此刻一扫之前的谄媚,狠狠剜了一眼瑶圃,带着几个宫女拧身就往外走:“天色晚了,美人还是早些睡下吧,有什么事明日再吩咐我也不迟!”
那些宫女偶尔回头,对着她指指点点,小声嘀咕:“还没承宠就失宠,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是呀,我原本以为她长得那么好看,肯定能得宠呢!”
“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小声些,别被她听到了!”
“怕什么!她如今……”
“哎,也是倒霉,怎么就遇上这种事……”
“看来是没那个命……”
徽宁只作不觉,转而对香集笑说:“你们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着罢。”
香集担忧道:“奴婢不累……”
徽宁却一摆手,带笑揽过她和瑶圃,亲自送她们到门口,说:“你白日里陪我逛了大半日,怎么会不累?这雨愈发大了,你快带着瑶圃回去歇息了罢!”
香集实则是个心思最玲珑不过的人,见她坚持,便说道:“美人不必担忧,说来昭媛娘娘是陛下的表妹,身子又不好,陛下去探望她也是人之常情,美人刚来不久,还不知陛下是个最顾念人情的人。美人先睡吧,我先带瑶圃回去,一会儿就去西下房候着,美人若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叫我。”说罢便躬身告退,领着瑶圃去了宫女所居的房舍。
徽宁也含笑将门扉轻轻合上,随即拧过身将背脊往门上一靠,一张脸庞颜色煞白,拳着衣裳的指节根根突起,衬着她满额青筋,还有渐渐浮现的扭曲的笑。
此时已尽子时,夜幕暗垂,是传说中妖魔洞出的时候,天地间阴阳交替,人鬼不分。西风吹过,花丛发出簌簌声响,深一声浅一声,映着忽闪的雷电,像极了招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