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重春色 11(第2页)
与皇帝的谈兴霎时被打断,含光心中不快,面上仍带着温和的笑,躬身退了出去。
含光垫着脚将放在石阶下的丝履穿上,不悦地对那宫女低声喝道:“没见到陛下在里面?有什么事不能等我闲了再说?”
那宫女瑟缩了一下,诺诺道:“奴婢是来报昨日纪事的……”
含光不耐地从她手中一把夺过《宫闱起居纪事》,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又随手翻了翻册子,料想不过是些杂事,却眼尖地看到册子上记载了一行“四月十六子时,迎仙殿掌事宫女沈扫云偷盗蕊宫美人之财物,追赶间突发心疾,亡。”忙走了几步唤回刚才的宫女,将她拉到廊下问:“迎仙殿死了个掌事宫女?怎么死的?”
宫女想了想,回:“今早来报的是侍奉蕊宫美人的宫女,说昨晚她睡得好好的,听到外面传来抓贼的声音,她跑出去只看到蕊宫美人珠钗掉落一地,华美人也倚在树边喘气,再后来就见到扫云倒在地上死了,那会儿刚巧路过一个下值的医女,诊断后说她是突发心疾,叫人拉去奚宫局,不然那尸体还摆在地上没人动呢!”
含光一壁听着一壁蹙眉,随即摆摆手进阁去了。
奉茶宫女今日不当值,是以阁内只含光一个人陪侍着,含光将记载起居纪事的册子裹了裹放在茶室的箱笼里,这才拎起紫砂茶壶过来添茶,一边说:“方才有宫人来报,说昨夜子时迎仙殿有个宫女突发心疾去了。”
皇帝拿着《商君书》翻了一页,随口说:“依照宫规办就是了。”又仿佛想起来什么,转过头问,“新晋的两位美人可是住在迎仙殿?”
含光眼观鼻鼻观心回道:“正是,来报这事的宫女说昨晚蕊宫美人阁内财物被盗,也不知怎么的蕊宫美人一口咬定是掌事宫女沈氏偷拿的,与她扭扯了一番,沈氏也不知是冤枉还是怎样,就活活给气出了病,当下便去了,听说尸身就摆在地上,蕊宫美人不发话,也没人敢管,还是路过此处的一个医女见了,叫人拉去了奚宫局处置。”
“当真?”皇帝一把将书卷合上,眉头一皱,问,“蕊宫美人不问缘由就认定那宫人是贼?可有证据?”
含光摇摇头:“听说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听说蕊宫美人和华美人都不太喜欢这个宫女,这两日都不叫她进阁伺候的。”
皇帝闻言长叹道:“没有证据就定罪已是不该,何况朝夕相处的宫人死在眼前,就算她有千万分的错,好歹也该顾及亡者体面,就那么摆在地上,当真是心肠冷漠。”
含光附和说:“是呀,何况小的曾见过那个宫女,瞧着也不像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恐怕其间是有什么误会。”
只听阁外有宫人轻声唤道:“陈尚宫安。”
就见陈尚宫领着两个宫女进来,站在珠帘下向皇帝问安。
含光见是她来了,忙止住了话头。
陈尚宫看了一眼含光,手心往那两个宫女处一摊,对皇帝笑说:“这是伺候梳头的宫女衔玉、岑蔚,极擅导引术,是光熹殿选来替刘夫人的。”
刘夫人是给专司给皇帝梳头的宫女,因她年纪大,又是伺候过恭肃太后的老宫人,因而大家都尊称她为“夫人”。只是她如今已是近六十的人了,前些天又染上了绞肠痧,陈尚宫便将她移去宫外的一所住所养老。
皇帝才听了迎仙殿的事,没心思去想这些,便挥了挥手:“尚宫安排好了就是。”
陈尚宫含笑应了,正要出去,又听皇帝说:“尚宫若有空还是教导教导嫔御们的德行才是。”
陈尚宫忙问:“可是宫闱中有什么事?”
皇帝叹了一口气,指着含光道:“尚宫去问秦尚仪罢!”
“秦尚仪?”陈尚宫偏过头看向含光,目光老辣得似陈年烈酒,“还请尚仪赐教。”
含光素日里最怕这个笑面虎一样的陈尚宫,心中懊恼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齿关都有些打颤:“尚宫这是说得哪里话,只不过是刚才有宫女来报昨日的后宫纪事,我捡了几样说给陛下听,其他的也就罢了,只有一件事,是迎仙殿的掌事宫女被蕊宫美人认为是贼,大概一个认定了一个又不肯担这个罪名,一番拉扯下那宫女突发心疾便去了。”她余光见陈尚宫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又加了一句,“因为蕊宫美人并无证据证实是那个宫女偷盗的,因此大家颇有微词……”
陈尚宫却浅笑着打断她的话头:“是非定论自有奚宫局和光熹殿的宫人们去查证,秦尚仪年纪轻,却也是入宫十来年的人,你既然也说蕊宫美人没有证据便认定宫女是贼,那你怎么也未经查实言语间就对蕊宫美人有微词呢?”她躬身向皇帝服了服,随即抬起头垂视脚下说:“小的会去查证此事,若确是蕊宫美人无意间冤枉了好人,自要还他人一个清白。”
皇帝颔首,陈尚宫便带着衔玉、岑蔚径自出去了。
含光惶恐地看着陈尚宫离开,便放下流光溢彩的珠帘,后怕的表情凝结在她的双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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