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立在徽宁身侧,手上执着一轴蓝底白绢的名册,就听徽宁吩咐:“你来。”
柳枝手间抚着名册上凹凸不平的纹路,有些不安:“迎仙殿风月集景阁共有宫人五人,其中内阁大宫女一人,司膳宫女一人,司饰宫女一人,典赞宫女一人,司寝宫女一人,不计品阶宫女两人,合计七人。”
徽宁将九连环放下,双眸微微扫视众人,凝声道:“叫什么名字,从前都有服侍过谁,一个个说给我听。”
柳枝回道:“回美人,风月集景阁内阁大宫女是奴婢,奴婢是景颂二十六年入宫,之前在光熹殿白尚宫手下做事。”她飞快抬眸觊了一眼徽宁,转瞬又说道,“奴婢家是开书局的。”
徽宁指尖抚了抚画得极淡的远山眉,“嗯”了一声,问面前一个宫女:“从你开始挨个说起。”
那宫女忙回道:“奴婢是司饰宫女织月,今年二十二岁,之前服侍过已故的许婕妤。”
徽宁眉梢未动:“下一个。”
“奴婢是典赞宫女。”瑶圃怯怯回道,“奴婢是广昭二年入宫的,今年八岁了,奴婢的父亲是……是在城隍庙……给人算命的……”
“扑哧”,有两个宫女掩唇笑了出声,柳枝狠剜了她们一眼,就听徽宁冷声说:“刚才是谁在笑?”
柳枝瞪了那几个宫女一眼,复又说道:“是扑蕊和春萍。”
徽宁吹了吹指尖,挑眉道:“一个是司寝宫女,还有一个是外面掌管花木的宫女,是么?我记得扑蕊,好像和扫云有些渊源?”
扑蕊先向柳枝惊慌地望了望,随即“噗通”跪了下来:“我……不,奴婢扑蕊,是司寝宫女,是景颂二十五年入宫的,奴婢……与扫云并不相熟,只是进宫时和扫云都是一个尚宫教习,尚宫当时教习四个宫女,给咱们取名扫云、拂烟、扑蕊、坠月,奴婢和扫云并不熟识的……”
徽宁笑笑道:“刚才你在笑什么?”
扑蕊口内不知在支吾什么。倒是徽宁冷冷一笑:“入宫十二年了,你的宫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怎么,你很看不起瑶圃?”
“不……不是的……”
徽宁轻哼一声:“之前你就爱与扫云在一起嘀嘀咕咕,那次我出了点事,第二日你就撒手什么也不做了。要说拜高踩低也不算什么大事,可这沙子已经入了我的眼,我就容不得了。”
“柳枝!”徽宁唤道,“我看她宫规学得太差,从今天开始就不必再做司寝宫女了,今后就去后院洒扫,那里空阔,随她怎么笑。”
扑蕊连惊带骇,忙不迭求道:“美人饶我这一次,奴婢下次绝对不会笑了。”
“出去。”
柳枝看了一眼徽宁,将名册放在桌上,一挥手把扑蕊从地上拉了起来,将她推了出去,又皱着眉回来。
徽宁笑笑:“春萍?掌管花木的?”
春萍身量高大,一张阔方脸,面上却带着两团潮红,也跪了下去:“是,奴婢春萍,爹娘都是开武馆的,奴婢是景颂二十八年入宫,之前在莳花局宋内监手下当班,奴婢刚才是想着瑶圃她爹曾经也给奴婢卜过卦……一时没忍住……”
“卜的什么卦?”
“呃……说奴婢今后会大富大贵,吃穿不愁。”
“哦?那你以后就不要在外面伺候了,顶了扑蕊的班可好?”
这是要让她进内阁做司寝宫女?春萍一双眼瞪得溜圆,朝着徽宁很是扑闪了一阵:“美人不是哄我吧?”
徽宁呷了一口茶,眉目宁和:“不骗你。你谈吐有礼,也不给自己寻摸借口……嗯,你的本名就是春萍?这名字和你本人不大相似。”
“不是,奴婢姓韩,本名叫韩今。”
“这名字倒脱俗,以后我唤你——阿今,可好?”
阿今不意会有这样的奇遇,暗叹瑶圃她爹或许真的把她的命格卜到了,又觉徽宁为人平和,随即端端正正向她叩了三叩:“奴婢阿今谢美人赐名。”
徽宁收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心腹,心内却渐渐转暖,刮了两下茶碗,又道:“还剩两个,快一并说了吧。”
“奴婢司膳宫女……”
“奴婢是在外苑伺候的余……”
一支串珠金簪在徽宁鬓旁悠悠流转,徽宁则散漫的阖起眼,在从窗棂撒下的夕阳里微微抬头,像是一株缓缓生长的菡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