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焉笑嘻嘻从食盒里摸出宝塔糖扔进嘴里,含糊说道:“以后我每日只管叫没精神……恐怕……她们会觉得我得了什么怪病呢!”
“明日你就开始用药罢,记得避开你阁里的宫人。”
“姐你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风月集景阁外,就有一角朱红裙裾自廊下拂过,在月色中走进重重叠叠的宫墙内。
徽宁与青焉说笑一番,待洗漱后各自睡下,徽宁扯了扯身上的薄被,手枕在脸下向里闭上眼睛。
樟花如坠,这时的气候尤其黏腻,不到三更,徽宁伸手抹了抹鬓间的湿发,从枕边摸了把白绢扇呼呼扇着。
“才人,你怎么醒了?”侍夜的阿今睡眼惺忪,执着一柄红烛推开门问,“是不是太热了?奴婢给你打扇子吧!”
徽宁见她体型圆润,腋下已有濡湿的痕迹,一壁摇扇一壁道:“你去睡吧,不用理我,我一会儿就睡了。”
“那……才人早些睡,等天亮了奴婢就去尚寝局要点冰来,明晚就好了。”
“知道了。”
炎夏已至,天便亮得早些,阿今梳洗好便急匆匆去了尚寝局,恰逢大宫女杜若在,杜若见阿今眼下一片乌青,便嗤笑道:“你晚上做贼去了?”
她一边拧过身对阿今说着,一边将铜盆里的水往庭院里哗啦啦一泼,只听阿今回道:“杜若姐姐,奴婢是来取冰的。”
杜若嘴一撇,拎着铜盆走进屋内:“取冰?取什么冰?迎仙殿谁要用冰?”
阿今只做未闻,跨过门槛进屋,见还有宫女倚在墙边睡着,一个年纪尚小的宫女进屋先掸了掸沾满花屑的衣袖,对杜若问:“杜若姐姐,奴婢过来取鸳鸾殿要用的冰。”
只听杜若“咦”了一声:“怎么今天个个都来拿冰?”便叫醒墙边一个宫女,“带她去里间取冰。”
两人便一道打起帘子进了里间,阿今见状忙道:“杜若姐姐,您看迎仙殿的冰是不是……”
杜若去长桌前坐下,啜一口茶挑眉道:“迎仙殿的冰?迎仙殿住的不都是才人么?才人哪里有冰可用?”
阿今急道:“杜若姐姐你是不是记错了,按例才人每年夏天也是有十桶冰可用的!”
杜若朝地上“啐”了一口:“我记错了?我看是你记错了吧!”
只一会儿功夫,刚才落下的门帘又被撩起,那鸳鸾殿的宫女领着几个小黄门抬着冰出来,听见阿今和杜若说话,一甩帕子冷笑:“这冰本来就不多,怎么一个才人还想用冰?”
阿今气急:“怎么不能用,这可是有规定的……”
那宫女冷哧:“敢问你是给迎仙殿哪位才人取冰的?”
“是华才人……”
“哎哟哟!”那宫女脚尖掂了掂,“原来是被禁足的华才人,都说被禁足了,怎么她的宫女还能满宫乱跑?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阿今伸手一指:“你!”
宫女两臂抱在胸前,冷哼一声:“我什么我?难道我说错了?华才人不是被禁足了?你是她的宫女,也该一起被禁足才是!”
杜若上前笑道:“甘棠姑娘别和她一般见识,这就是主子没教好,她主子被降了位份又被禁足了,她还到处撒野,可见都是一路人!”
甘棠一昂头,斜睨了阿今一眼就要走,忽又折回身来:“这宫里就属你那位主子是个与众不同的,你也该动动脑子,她配用冰?下九流的贱民出身,啐!”
众人乌泱泱散去,阿今头顶烈日急的团团转,等了大半日,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柳枝带着瑶圃神采奕奕在前殿候着,见阿今回来就连声问:“取回来了么?”
阿今张了张口,萧瑟地摇摇头,眼圈已微微发红。
柳枝便扯过她问:“咦,你这是怎么了?”
阿今别过头,回了句“没什么”,就将上午的事说了个大概。柳枝咬紧了唇,拧过身就走:“我去找她们!”
瑶圃忙拦着她,阿今也抓过她的手来到墙角,低声说:“你找她们有什么用?她们见着才人落了难,恨不得一人踩上一脚,你就是去了也是自找麻烦!”
“那就让她们这样嘴里不干不净乱说?”柳枝瞪大了双眼,只觉一股子热血涌上头,“这本就是才人该得的,才人是被禁足了,可上头也没有发话说才人该有的份额没有了呀!这些人是看你老实,你让我去会会她们!杜若是不是?姑奶奶进宫的时候她还在喝奶呢!”
柳枝一把挣开阿今,就听瑶圃怯生生问:“柳枝姐姐,你为什么对才人的事这么上心?你挨了打,她也没有来看过你,阿今姐姐不也说了么,才人那天救你也是不想你受牵连而已。”
柳枝仰天长叹一口气:“你们两个呆子,不管才人那天是为什么救我,可她到底救了我啊!就冲这一点,她就是我柳枝这辈子的恩人!人可以没钱没势,可不能没良心!”
她挤开两人,直往尚寝局赶,徒留阿今和瑶圃相视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