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

    “不止太妃那里，昭媛那边你得空也寻些珍贵药材送过去，人家用不用、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咱们得把面子情做好。”

    柳枝一愣，想了想觉得徽宁的话极有道理，便退了出去一来吩咐绣雪做糕点，二来亲自去了库房寻些送给蕙草殿的东西。

    这一日辰时宫苑尚覆薄寒，天际下红墙绿瓦的重重宫阙万物清明。崔三夫人着一身碧绿色团纹衣裳在寿安殿的花厅等候太妃召见，刘尚宫素知崔家人在周太妃心中的地位，因而格外客气，见太妃还未来，便先与其攀谈着。崔三夫人对宫里的人向来敬畏，也一句接一句地说着。

    一炷香的功夫，就见几个十几岁的宫女拥着周太妃闲步走进花厅。

    崔三夫人察觉，忙上前躬身行礼。

    周太妃吩咐她起身，笑吟吟道：“你昨日递来拜帖，我这才想起很久没有见过你了，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么？”

    崔三夫人入座后接过宫女奉来的清茶，眼眸微转：“许久没来拜见太妃娘娘，臣妇心中实在挂念，就连三爷也说臣妇不该，也不知道今儿过来是不是叨扰太妃了。”

    周太妃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你的意思，今日只是为了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的？”

    崔三夫人面上笑容微僵：“自然是的，江宁县君自幼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还多亏了太妃娘娘照看，就是昭媛娘娘入宫这些年，也是承蒙太妃娘娘的关照。说到昭媛娘娘，也不知道她如今身子好些没有？”

    周太妃并不接她的话茬，只是望着殿外方向说：“她若想好，自然是好的。”

    这话一出便是满堂幽静，崔三夫人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正要赔笑，就听宫女在外禀道：“青云殿华美人到！”

    “传。”

    崔三夫人好奇地一瞥，就见殿外走进一个女子，身姿窈窕，着一袭纱罗褙子，鹅黄银丝湘裙，飘飘欲仙。双眸宛如盛唐仕女氤氲含情，行动间我见犹怜，端的是一个世所少见的尤物。

    “太妃娘娘安。”声音也是惊鸿如醉。

    徽宁缓缓目视了坐在太妃下首的崔三夫人，听太妃说道：“华美人，这是承恩伯府崔御史的夫人。”

    徽宁便安之若素一行礼：“见过崔夫人。”

    崔三夫人少不得缓缓起身回礼。

    太妃许了徽宁入座，呷了一口清茶道：“华美人，你来寿安殿可是有什么事？”

    徽宁春山舒展，笑说：“嫔妾来的不巧，不知道太妃这里有客。嫔妾自晋封后还未曾来寿安殿觐见太妃，因而想着过来给太妃请安，二来也想陪太妃说说话。”

    说话间，太妃观她神色不似作假，便也和和煦煦一笑：“难为你有心了，只是我今日要待客，少不得要怠慢你。”

    崔三夫人一听这话就觉不妥，绞着手里的帕子，偷睨了一眼对面的徽宁，只觉得她满脸谄笑，一身打扮格外风骚，又见太妃与她甚是和睦，便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这抹不屑清清楚楚在徽宁眼中闪过，人却只朝着太妃款款而笑：“长者为尊，我也想跟着太妃娘娘多学些待人接物的道理，以后出去见人才不会出丑。”

    “华美人好巧一张嘴！”崔三夫人按捺不住，脸上是绵里藏针的神情，“太妃娘娘是长者，也是尊者，这内外命妇无不服服帖帖，却不知道华美人能学到太妃娘娘几成。”

    徽宁思忖片刻，曼声道：“崔夫人说的是，我自然是不敢与太妃娘娘比肩的，但若能学得太妃一星半点，我这辈子也受用无穷了。”

    崔三夫人望着她似笑非笑，似乎在看什么低贱的玩意儿：“听说美人来自金陵？确实温柔和婉，也姿颜绝艳，难怪能将掖庭搅成一滩浑水。”

    “夫人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徽宁温和谦雅，连眉头也不肯皱，“难道在夫人眼里，此时的掖庭竟是一滩浑水？我却觉得此时恬淡自足，不知夫人为何会生出那样的念想。”

    主位上的周太妃轻轻咳一声，二人麦秀两歧的声音戛然而止，见周太妃不快地将袖袍一甩：“你们两个若是再这样言语相争，就各自回去。崔夫人，你今天实在僭妄！”

    承恩伯府虽日暮西山，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三夫人几时在大庭广众下受此斥责，一时间面色青惨呆在原地。

    徽宁看着顿觉痛快，只隔着一地香气向太妃乖觉告罪：“太妃息怒，是嫔妾之过，还请太妃恕罪。”

    太妃的目光扫过两人：“再是不合当着旁人的面也要顾忌着些，当众争执，生怕别人不笑话？华美人，你年轻，但也要沉稳些，日后才好服众。”

    徽宁忙答了“是”。

    崔三夫人见状狠狠剜了徽宁一眼，拂袖起身气势凛然：“华美人真乖觉，只是不知道你把昭媛娘娘害成那样，怎么还能心安理得来与太妃相携谈笑？”

    寿安殿旋即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徽宁唇角笑意温然，就听垂帘深处“咚”一声响，那珠帘瑟瑟跳动，迎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