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难道清峄对哪个女子求而不得？”顾小山执杯摇摇头。

    段清峄的思绪却仿佛穿过重重叠叠的竹帘，荡出了这个隐在闹市的酒楼。

    月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

    层层叠叠的花影间，有一间小院灯烛未歇，院门高悬着的朱漆匾额上书——南枝轩，这里便是裴家母女日常所居的地方。

    裴夫人在西厢房睡下了，然那东厢房却有人打起门帘屈身进去。

    “姑娘。”

    坐在床沿的裴沅芷拔身而起拖住湘月的手，低声问道：“怎么样，见到表哥了么？他和谁在一处？东西可收下了？”

    湘月对着她破颜一笑：“见着了，大公子和一个年轻公子在一家酒楼用饭，再没有其他人了。”她对着裴沅芷怎么也不敢说出东西被退回来的事。

    裴沅芷长吁了一口气，在床沿坐下来，低下了尖尖的下颌，一副十足的小女儿情态：“那就好，姨母一家待我这样好，我也该对他……们好才是，免得别人说我不知感恩。”

    “姑娘最是知书达理的了！”湘月嘻嘻一笑，“段夫人对姑娘那么好，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咱们这边，上回什么卿的夫人来府上做客，夫人还把姑娘也叫去，瞧着就跟亲母女似的，奴婢看呀，别是真想和姑娘亲上加亲吧！”

    裴沅芷两手揪弄着一方绣莲花丝帕，双颊洇红：“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亲上加亲，我哪里配得上……”

    湘月咬着嘴唇细笑：“姑娘哪里就配不上了。段大人虽是三品京官，但咱们老爷也是走仕途的呀！再说了，姑娘这样貌美，又才气过人，哼，比宫里有些娘娘也强出不少呢！”

    “你扯哪里去了！”裴沅芷一惊，忙拉着她往外看了看，蹙眉道，“你也敢编排宫里的娘娘，是不是想牵连我！”

    湘月瘪了瘪嘴：“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不说出去谁知道呢！”

    裴沅芷一脸的又急又气：“你还敢说！”

    湘月忙抚着她的背：“姑娘别急，奴婢不说就是了。”

    “罢罢罢，你要是不说出来怕是今晚上都睡不着了。”

    湘月眉头粲然一开：“还是姑娘懂奴婢！奴婢近来和段夫人院子里的秋华走得很近，从她嘴里听到了不少京城轶事。姑娘还记得咱们第一天到府上的时候，有人来报宫里死了个才人。”

    “我记得，怎么了？”

    “什么狗屁才人！就是一匹扬州瘦马！”湘月不屑地啐了一口，“姑娘这样的大家闺秀肯定不知道什么是扬州瘦马，就是被人从小养着，长大了好卖给富商或是官员做小妾的女人！真是下贱！”

    裴沅芷微愕：“竟是这样的出身？那……她怎么能进宫呢？”

    “听说是寿昌大长公主进献的，除了她，还有一个，才不久被晋封为美人，还有封号呢！”

    裴沅芷嘴巴张动了两三次，却仍是词穷：“这样出身不好的女子怎么能进宫呢？岂不是叫人背地里耻笑？”

    “这些人哪里有礼义廉耻！”湘月紧挨着裴沅芷在床沿坐下，“听说这两个扬州瘦马在进宫的时候还劳动咱们大公子为她们作画像，真是脏了大公子的眼睛，也不知道大公子作完画要恶心多久呢！”

    裴沅芷听到这里，茫然一顾她：“表哥见过她们？她们美么？”

    “扬州瘦马嘛，自然是美的。”

    “那……表哥会不会……”

    湘月一愣，狠狠一跺脚：“姑娘说什么疯话，大公子出身、样貌、才华样样好，怎么会对那种女人另眼相看！依奴婢看来，那些卑贱的女人只配当臭水沟里的臭虫，见不得天日。别说她们了，倒是姑娘，如今老爷去了，大郎君又还没进京，姑娘去年就及笈了，还得先为自己打算才是！”

    “我？我有什么打算？”

    “诶呀！”湘月替她卸下首饰，字字娇爽，“如今现成放着个那样好的男子，又是自家亲戚，知根知底的，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段夫人那样疼姑娘，姑娘何不让咱们夫人提上一两句，成就一段亲上加亲的佳话？”

    裴沅芷两腮含春：“又胡说，哪有女方去向男方提亲的？可不是惹人笑话？”

    “那姑娘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好了好了，别说了，让人听到可就丢脸了！湘月，你还笑！”

    湘月露齿一笑：“大公子素日待姑娘那样温和，想来也是喜欢姑娘的，姑娘可别错过了！”。

    少女怀春时，被湘月服侍着睡下的裴沅芷容色清丽，对着漏进窗的明月光更显得似水一般，蕴籍着一段小女儿的欲说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