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日头西落,回城的人渐渐挤满了主道,北门主道旁一个已荒废数月的院子中隐约传出人声,但无人察觉。
一个临时搭起的火堆在堂中“毕剥”“毕剥”烧得正旺,阿舟和陈天宇里三层外三层裹着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旧衣服,仍是冷得直打哆嗦。
如果现在再给他俩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阿舟肯定打死都不会选直接动手了。这位中年大叔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他的指头却实在厉害。不过是遥遥两指,就将他们俩瞬间冻成了冰块。尽管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按理说他俩也该缓解了,但那股寒意仿佛仍然留在骨子里,不停折磨着他俩。
阿舟觉得这并非自己的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这位大叔正是想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放弃。
吸了吸鼻涕,阿舟道:“你别做梦了,除非让我带走彩灵姐,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嘿,你这小屁孩,怎么就说不听呢?”壮汉袖管撸得老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要不是一旁的中年男人拦着,他恐怕已经动起手来了。
中年人笑了笑,“无妨,你想拖多久就拖多久,不过我要告诉你。你们体内的玄冰劲再有半个时辰就会发作第一次了,此后每隔半个时辰会再发动一次,每一次都会比之前寒冷数倍。”
阿舟咽了口口水。自己竟然中了这种邪门玩意!不由顺着他的话想象待会儿发作的情景,顿时就有些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但刚说出口就立马收回也太没面子了,不符合自己的作风。
就在这时,一旁的陈天宇跳了起来。
“你威胁我?”陈天宇把身上裹着的衣服一股脑扔到地上,一身单衣暴露在空气中,霎时就打了个哆嗦。
但陈二郎是谁?听澜城第一任扛把子,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扬起眉毛说了句狠话,“我..我..我…平生最…咯咯咯…不怕的…额额…就是被…诶诶诶…人威胁!”只不过他这样子实在和“狠”联系不起来。
一句话说完,陈天宇也有些不满意,索性闭上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狠狠瞪向了中年人。如果他会凤起山里神秘的一目族人的天赋神通,此时肯定能将中年人里里外外用眼神杀死三遍。
眼睁睁看着陈天宇都抖出残影来了还在硬撑着,一旁的彩灵终于坐不住,连忙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他重新披上,又气鼓鼓地把他按了回去,末了还赏了他一个脑瓜嘣。
陈天宇犟了犟,企图挣开,但在彩灵的凝视下,最后还是乖乖地缩了回去。彩灵姐的目光太温柔了,如同薄雪对上春阳,顷刻间就化了。既然都化了,还怎么反抗?
陈天宇一偃旗息鼓,场面紧接着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壮汉和中年人心里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此时当然不可能当着两个生人的面说出来,关键是这两个小子赶又赶不走,而且还不能动,稍微说重点,彩灵幽怨的目光就飘来了,那眼神,幽怨带着哀愁,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一层一层循环往复地叠加,看上一眼瞬间就会觉得自己是九世作孽的恶人,恨不得立刻亲手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索性这目光并不是没有应对办法,最简单的,就是不去看她。
又过了半晌,中年人心里头也有些着急,歪着头道:“彩灵妮子,朱伯伯要不是真没办法了,也不会来找你。再说了,伯伯今天好歹也算救了你吧,你就行行好,把他的下落告诉伯伯吧。”
“大哥,彩灵摇头了。”一根筋的壮汉对彩灵的目光有相当高的抗性,于是担当起彩灵的传话人。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说不听呢。你父亲在世时也没你这么犟啊。”中年人苦着脸说道。
壮汉突然叫了起来,“大哥小心。”
中年人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迎上了彩灵的目光,接着便惨嚎一声,滚到了另一旁,半跪不跪,支着手臂在那不停干呕。
壮汉忙跑过去给中年人顺气,一边又朝彩灵埋怨道:“妮子,你这感魂体也不是这么用的啊,哪有对自己人下手的。”
彩灵哼了一声,回身坐到了阿舟身旁。
阿舟和陈天宇亲眼见到一招就把自己制服的中年人居然被看起来没有丝毫修为的彩灵姐给一招制服了,下巴都差点惊掉下来。
阿舟转头想问个究竟,接着就看到彩灵姐抱着双腿蜷坐成一团,眼睛里湿漉漉的,竟然是哭了。
不用说,肯定是被那大叔提起过世的父亲,给伤心的。
阿舟还是第一次见彩灵姐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半天才想起来伸手给她擦掉眼角的泪珠。彩灵先是微微一愣,待看到是阿舟以后,又浅浅笑了,梨花带雨的模样混合上强撑的笑容,为她又添一份可怜,阿舟的心疼了疼。
这时,他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阿舟悄声道:“彩灵姐,我找到你弟弟啦。”
彩灵顿时一怔,微红的眼里满是愕然,但很快,她就雀跃起来。她的嘴张了张,只剩半截的舌头在嘴里跳动,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早已无法说话,接着她便疯了似地在屋子里翻找,但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火堆仍在屋中熊熊燃烧,不时迸出点点火星,彩灵走过火堆旁,眼睛一亮,蹲下捡起一根木炭,在地上写道:“他在哪儿?”
阿舟还以为彩灵姐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刺激疯了,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在找纸和笔,不禁笑道:“应该已经到观塘城了,对了,我这就给他传信。”
说罢便拿出信竹。
彩灵在一旁忐忑地看着阿舟传完信,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一双手都握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