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上帝:
我不会说什么世界、太阳;只看见人类还在遭逢苦难。
人世的小神还那副光景,像创世初期一般怪诞。
他们会过的稍微优胜——您老要不给天光的虚影——
他们叫“理性”而据为己有,只落得比兽性更为兽性。
——《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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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挣扎着从海平面上冒出头来,带着炙热的火光,再一次升起。
坂口安吾伸手推开了桌面上散乱的文件,站起身锤了锤自己僵硬的颈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份扰人的困倦。
最近的横滨似乎不太平静,不管是港口黑手党还是异能特务科都尝到了些风雨欲来的意味,小规模的冲突频发,最近三周来的死亡人数都比平时高出不少。好不容易把所有报告都整理完了,坂口安吾微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整理好了桌面,心情是久违的愉快。
接下来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
“安吾先生?你在的吧。”
——就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了。
他小小的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公文包,走上前去拧开了办公室的门。苍崎飞鸟一手端着热茶,一手拎着一袋吐司,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有些憔悴的安吾和对方眼底的青黑,挑了挑眉。
“虽然早有预料,不过你果然又熬了通宵呢,安吾先生。”
坂口安吾伸手接过早餐,只是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自顾自坐在了沙发上的少女,转身走回了办公桌。
清茶的香气在封闭的空间里氤氲,苍崎飞鸟撑着头看着对方优雅而不失速度地解决完了早饭,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大早上来堵门的目的,递了过去。
“我最近好像被人跟踪了,唯一就找到了这个。”
“……头发?”坂口安吾伸手接过塑料袋,对着灯光细致地看了看。一根普通的淡紫色发丝,大约是及肩发的长度,十分普通。他打开袋子,伸出两根手指捻上了发丝,闭上眼集中精力发动了异能力。
昏黄的灯光下,穿着考究白的高大男人晃着手杖,踱着优雅的步伐向室外走去。淡紫色长卷发压在高高的白礼帽下,同色系的眸子在赌场昏暗的灯光里熠熠生辉。
他的脸上是戏谑的微笑,咧开的嘴角是毫不掩盖的恶意,身前身后是倒了一地的尸体和肆意流淌的鲜血。
然后,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某个人的倒影——
“魔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坂口安吾睁开了眼睛。
他飞快地做了决定——费奥多尔的事情现在并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青年迅速收敛了眼底的惊异,抬头看向苍崎的时候,神色一如往常。
“最近有哪个赌场出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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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敛一下啊,master,你这样会把人吓走的吧。」
苍崎飞鸟快速地在暗巷里穿梭,女人的调笑声,劣质的烟草和吵闹的地下摇滚不停地侵蚀着感官,偶尔的枪声和硝烟的气味不过是横滨夜里的调味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平日里温和的神情此刻是说不出的暗沉,有些暴虐的情绪在眼底不停的翻滚。感受到身后若隐若现的窥伺,苍崎飞鸟有些克制不住周身的杀气。
「太恶心了,我有点忍不了。」
先前的致幻剂最终还是流入了横滨,再加上最近各方国外势力不知道为什么都开始频频骚扰横滨,苍崎飞鸟和中原中也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加班;尼托和库丘林还需要在夜晚出去探查,还要支使使魔监视费奥多尔,疲惫感和魔力输出加大无可避免地在这具人类的身体上造成了负面效果。
正因如此,本身脾气就不怎么好的苍崎飞鸟在发现自己周围出现了斯托卡,对方还跟了整整一周的时候,心底的火气窜起了三丈高。
「这种时候大概会觉得还是英灵好吧。」她撇了撇嘴,压抑了周身的情绪。
库丘林哼笑一声,不予置评。
家门口的超市,常去的酒吧,港黑大楼旁的咖啡店——藏在暗处的人就像淤泥一样一点点侵占着她的生活。奈何对方就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连库丘林也没有成功捕捉到踪迹。终于,她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找到了这唯一的一根头发,直觉让她毫不犹豫地把东西交给了坂口安吾。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情形。
苍崎飞鸟在察觉到那隐约的窥伺之后,装作尽兴转身离开了赌场。她脸色极差,却又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更深处的小巷子里,破旧的雨棚和防盗网层层叠叠地遮蔽着夜里本就不亮的星光,夜里的喧闹被她一点点抛在了脑后。
那道目光逐渐变得肆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老旧空调风扇转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空调水顺着屋檐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一滩水,老鼠快速地在管道里穿行,只留下细碎的动静,却足够被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