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的呼喊并未乱了来人的步伐，她知道没有周太后的诏令，外头那些侍卫绝不敢擅闯西宫，至少她有一柱香的时间可以与周太后谈，谈一件于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事，只见她提着裙摆，缓缓走近前，虽是衣着素净，面容憔悴，那步履之间却是透着股股傲气，让人不能轻视。

    来者何人——周嘉敏，南唐李煜之继后。

    周太后上次见她，大概是二十年前了吧！那时周嘉敏还只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艳欲滴，而今日相逢，她虽仍负美貌，却早已失了曾经的光华。

    “符娘娘风华依旧，不负昔年盛名。”周嘉敏在几步外停住，嘴角扯着一抹笑容，带着几分玩味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周太后。

    周太后眸光流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说道：“多年不见，郑国夫人仍是娇美无双，令人心动。”

    “人传‘南国二周，北地三符’，你我昔年名动天下，不料也会有今日这一见。娘娘的一生，妾的一生，皆是以继后位替了自己的姐姐，谁知太平日子没过着，倒是亲眼看着家国沦陷，历了改朝换代，潦倒流落至此，被锁在这金丝笼里，日复一日，生不如死。”说到此，周嘉敏许是觉得言辞不周，急忙轻掩唇瓣，改口道：“是妾失言了，娘娘与妾不同，您是当今赵官家尊称的太后，您有体面，有尊贵，而我只是他的一个玩物，苟延残喘罢了。”

    “夫人后悔了？夫人不妨扪心自问，昔日所作所为，可对得起你的亲姐姐。”周太后站在廊上，周嘉敏居于阶下，周太后本就身材高挑，如此一来，更要垂目视之，举止言谈之间，不觉带了几分居高临下。

    “妾今日不想辩解当日之错，我对不起姐姐，可是娘娘您呢！您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孝文皇帝，您倒是没辜负宣懿皇后的嘱托，那么您的亲妹妹，当今官家的懿德皇后，你对得起她吗？她是那么聪慧的一个人啊！难道会猜不出自己丈夫心中所思所念之人是谁......”

    “郑国夫人怕是与皇帝待久了，做事竟也无聊起来，你不会告诉哀家你冒险前来是为了与哀家叙旧吧！”

    “妾自来便知，往事如风，说散就散。”周嘉敏轻整衣袖，似是在维持她的体面，“可是，赵氏兄弟，一个破我国，一个辱我身。”周嘉敏嘴角的一抹凄笑骤然消失，回身正视着周太后的眸子，怒道：“我难道不该恨他们吗？我难道还要感谢他们的不杀之恩吗？十年，整整十年的屈辱，要我视而不见吗？”

    “哀家久居于此，却也偶尔听到你的咒骂之声，着实不堪入耳，你的恨意，不是一直在宣泄着吗？”

    “对，我的确在宣泄自己的愤恨，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所作所为与郡公有何相干，赵光义他为什么要处处针对郡公，一心置他于死地。”

    “因为他曾经是皇帝。”周太后抛出一句话，语气淡而冷。

    周嘉敏讽笑出声：“是啊！所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赵氏兄弟才失却最后的信誉，杀了你的儿子。”

    周太后凤眸闪出一丝冷冽，反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周嘉敏怒极反笑，眼波间尽是冷蔑，轻轻往近前凑了凑：“妾还知道，娘娘以情为迫，逼着当今官家弑兄……”

    “你知道又如何？”周太后再次截断她的话，眉宇间已恢复平静，泰然自若地盯着苦苦在追求生机的周嘉敏。

    她突然急了起来，再上一阶，直直盯着周太后的眼眸道：“妾知道当然无关紧要，纵然天下人知道又有何妨，可是娘娘，郡主知道了真相会如何？在她的心目中，先皇可是对她疼爱有加的义父啊！是在她的人生中可以与娘娘相提并论的人，她若知...”

    “周嘉敏，你在威胁哀家。”周太后打上一记责问的目光，一股压迫感当面袭来，周嘉敏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惧意，垂下眸子浅声答道：“妾不敢，妾身陷囹圄，早就自身难保，能威胁谁，只求娘娘可怜，帮妾一把，妾已是无颜在世，只想为郡公求个安稳，娘娘，求您搭一把手，救他一命吧！”周嘉敏说着话，双膝一软，竟是跪了下去。

    “你究竟何意？”周太后蹙眉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