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中途遇险,杨延昭便一直不放心,思索着该教柴熙云几招防身术,以备不时之需,祭拜完孝文皇帝,人马便准备往淮宁魏王府走,但因符昭寿偶感风寒,不得不在新郑陵上多耽搁了几日,正好杨延昭寻得机会,日日晨起都要拉着柴熙云到后院中练习袖箭,柴熙云本就对这些舞刀弄枪之事提不起兴趣,杨延昭怕她觉得无味,便又让她几个贴身侍婢也陪同练习,柴熙云暗自叫苦,只是不好辜负他一片好意,故也顺承答允。
当日柴熙云一行人来此,是住在新郑知府江淮为其准备的官宅内,三进三出的院子不算大,但修缮得也甚是雅致,柴熙云独居在东阁楼,杨延昭、徐湛居于西阁楼,符昭寿居北苑。
江淮知柴熙云路上遇险,因而此次的护卫工作做得尤其谨慎,京畿路节度使范承绪率百余护卫戍守于官宅外,力保万无一失。
连着三日晨起,杨延昭都会在后院中等柴熙云,今日过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她来,六郎有些纳闷,便亲自去了西阁楼。
西阁楼内主仆早早起过身,灵玉招呼了访琴一同来屋内收拾床褥,二人正说笑之际,听见有人叩门声响,灵玉便放下手上的活计迎到门前,定睛见是杨延昭,眸光中不由愣了一下,出言问道“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延昭被她问的一愣,说道“姑娘怎没来由的问此话,我是来寻郡主的。”
此时换成灵玉生疑,蹙眉道“郡主一大早不就同公子出去了吗?还嘱托我们不必跟随,连早膳都不及用,怎么公子竟糊涂地说起这话来了。”
“你说什么?我今日并未见过郡主。”杨延昭收住言辞,顿觉事情不妙,连忙转身跑了出去,灵玉一时也是脸色大变,跟着杨延昭寻去,至门前一问,护卫也是同灵玉一般的说辞,道是一个时辰前郡主已随杨六公子出去,因郡主吩咐不许人跟随,故而无人随行。
官宅内顿时乱做一团,符昭寿又顾忌柴熙云清誉,不好大肆声张,一边派人四暗中找寻,一边又找来凌西风等人相助,而杨延昭早在问清侍卫柴熙云离去的方向时便夺马寻去,符昭寿拦不及,只好遣了十余个侍卫跟随相助,自己也免不得跨马追着六郎寻去……
柴熙云此时何在,僻静山野孤矗着一间简易木屋,在林子深处不易被发现,柴熙云坐在铺就芦席的土炕上,目光所及处站着一位身着素衣的男子,身长玉立,迢迢风姿,那人回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熟悉的面孔,剑眉星眸,玉质金相,一张与杨延昭一般无二的脸,不,不止是脸,甚至连衣着都有那么几分神似。
若不是有这个巧合,任他武艺高强、万夫莫挡,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而易举地带走当朝郡主。
他带柴熙云走了一路,言语不多,路途却长,这一路,柴熙云并非没有生疑,从晨起他去房内寻自己的时候便觉得有些怪,杨景素来谨慎,又重礼仪,是不该一大早去叩自己的房门,而在相见时他眸中露出的惊讶也仿佛不是相识日久,倒有几分初见惊鸿。
可是当时,柴熙云并没有顾虑太多,只以为是杨延昭当真寻得了世外桃源,急于让自己一观,也就没让护卫跟随打扰,二人前后走着,愈走愈远,柴熙云心内的怀疑便愈发清晰。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模样与杨延昭相同,但行事却与她所相识的杨六郎大不相同,二人同行时他常会与自己并肩,或者在宫内王府会落后半步以示君臣之属,却绝不会迈着大步走在自己身前,这样一来不敬,二来也没法看顾她。
柴熙云自思六郎不会如此粗心,便有心试探,出言问了几句话,他虽答得上,却是与杨延昭素日的回答相去甚远,柴熙云心下顿时了然,怕是有人仿了杨延昭的容貌来劫持自己,此人用心深远,真是好一番谋算。
柴熙云凝神想着,眸光不自觉就落在眼前这个假杨景身上,她愣生生地盯着,倒是把眼前这个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只避开目光说道“特意为郡主备下这间木屋,郡主看看可有什么独到之处。”
柴熙云回过神,只听窗外掀起风声,吹动室内一串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柴熙云骤然一惊,目光霎时移到那串装饰精致的风铃上,金丝银线穿就贝壳成串,挂着几点淡粉淡紫配饰,如此一串精美的风铃似与这屋子格格不入,却也因它为这屋子增添了一抹新意,柴熙云盯着那随风摆动的风铃,一时愁绪满怀,万千往事涌入脑海。
风铃!遍布了她整个幼年的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