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落在床榻上,杨延昭继而俯身帮她除履,似是自语般责怨道:“让你好好用膳总是不听,我抱你走那么久的路连大气都不用喘一下。”
柴熙云懒得接话,只等着六郎帮自己拉下罗袜,随即仰身往床上一倒,甚是满意地抱起蜜合团纹罗缎的被褥,翻身向内闭目养神。
“驸马府那边怎么样啊?”杨延昭的声音适时响起,柴熙云叹口气,口中呢喃道:“可莫提了,我今儿算是知道这妇人生子是何等凶险了,这上天真是作弄人,非要让妇人在享受为人母的喜悦时经历这么大的苦楚,这一不留神可就连命也搭上了。”
柴熙云这番话说得甚是无意,杨延昭心头却实实颤栗了一下,举目在她纤细的腰身上移荡目光,启唇问道:“害怕了?”
“嗯”柴熙云乖巧的点点头,答得甚是恳切,可是她所谓的害怕是担忧赵元薇今日有个万一,而杨延昭则以为她是想到了自己的有朝一日,想到那个场景,六郎也是怕的,情不自禁地俯身将她紧揽在怀内,柔声道:“只要你不愿意,孩子我们可以不要。”
“啊?”柴熙云一惊,匆忙睁眸挣扎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六郎并不似玩笑的面庞。
杨延昭亦坐起身,同她四目相对,甚是恳切地说道:“母亲生两个妹妹的时候我就在门外,我知道生子于女人而言是一大关,母亲是战场上的巾帼女郎,也是撑得极其辛苦,何况你这般娇弱。”他抬手抚过她柔软的发鬓,打上一个舒心的笑意:“无妨的,反正我们弟兄八人,也不指望我一人传宗接代。”
见他这般小心翼翼,柴熙云心底小小嘲笑了他一番,举目反问道:“一生无子,你就无憾吗?”
杨延昭长叹一口气,复以柔和目光凝视着柴熙云道:“遗憾自然是会有的,但是我有你啊,也就足够弥补这个遗憾了。”
“若这世间男子都如你一般心疼妻子不舍得让她生子,那这泱泱华夏文化岂非早就戛然而止了。”
“我这等人毕竟还是少数嘛!且瞧我父亲,难道他不疼爱我母亲吗?可在生子此事上不还是……”杨延昭摊摊手,不言而喻。
柴熙云拉过他的手,芊芊嫩指在他手心中划过,带起一阵酥痒,杨延昭下意识捏住,柴熙云思寻了片刻,方说道:“今日我瞧着元薇受难,着实替她担忧,偏生她这难大有可能另有隐情,夏老太太也不是个会疼人的主儿,我又替她替怕,又替她心寒。可当我看见她抱着自己的儿子时,满脸的欣喜与慈爱,似乎将方才的那阵痛楚抛到了九霄云外。那孩子就这么小…”柴熙云比量着,眼尾含笑道:“…软软糯糯的,小巧可爱。可见,这十个月的辛苦与一朝分娩之痛,都比不得为人父母的喜悦,我不怕,这份喜悦应该属于你和我。”
杨延昭愣神间不觉憨笑一阵,是动情又似本能般唤出她的名字,柴熙云止住他灼灼目光,垂眸道:“我知道你母亲一直盼着我们能尽快有个孩子,以弥补她膝下无孙之憾,实则我一直想问,你前头有五个哥哥,成亲年数算来也够久了,怎的毫无所出?”
杨延昭摇摇头,对此他亦是有惑,答道:“我也不知为何,前两年父亲母亲还特意找术士来推算了一下子嗣之事,那术士只捻着胡须说‘时候未到,时候未到’,终究也没再说出旁的缘由!父母着急,兄嫂们更急,几个哥哥只说是自己愧对夫人,夫妻间聚少离多,这才……”杨延昭举目见柴熙云那般乖巧的盘坐在自己面前,一双大眼睛充满渴求地等着自己答疑解惑,一时有些正经不起来,凑近前道:“云儿你放心,真想要孩子,我再多卖卖力气不就得了嘛,反正年轻力壮的……”话音未落,柴熙云猛然搡开了他的身子,起身呼喝道:“晚膳怎么还不来呢,我都要饿坏了,青璇,快些传膳。”
“说正事你就打岔!”
“我觉得用膳就是正事,我今儿都没怎么吃东西,着实有些饿了。”柴熙云闷头往前走着,话语中透露着几分坚定。
杨延昭点点头,悠哉悠哉地从塌上起身,笑道:“夫人说的对,用膳着实是正事,不然晚上没力气干活!”
“你”柴熙云心头羞恼,回身扬手便打,被杨延昭准确地接在手下,撒赖般往怀前一带,当即转换话头道:“我找到他了?”
“啊?”
一时大意,愣神间被他含着双唇吻了大半日,只等他心满意足时方得以解脱,迷蒙间听他低声说了句,“那个人,就在咱们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