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们傻了？现在的张家人、洛北人，和以前的赵人家、洛北人是一种人？他们是新移民！他们是骗子！我们骗别人的，不要把自己骗了。”

    赵乾坤：“不是啊，我记得他们，我们常一起光屁股玩儿……”

    赵大阔：“他们不是新移民，是以前的原住民。曾经，他们远赴河北；但是，他们落叶归根，因为，狗不嫌……错，是子不嫌……错，我大中原才是历史的进步，而河北不是……”

    那些人来了——我记得他们，他们确实是小时候光屁股一起玩儿的小伙伴……忘了……我删了记忆，因此忘了删过什么记忆，只是记得删过某些记忆……

    我大怒——恼羞成怒，仿佛给扒光衣服！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却没有扒光我衣服的意思，眼睛里满是崇拜、谄媚……

    有人说：“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在河北邯郸建立什么‘新洛北’‘新赵家庄’。”

    有人说：“落叶归根！家乡最大！”

    有人说：“洛北人忠于张名！赵家庄，不，张家庄，忠于张名！”

    有人说：“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有人说：“我们从小就看出了，大屎，不，大牛，不，张名是我们村、我们县的希望！”

    有人说：“暴唐已经成为过去……”

    有人说：“原来，猪肉荣才是坏人！坏人还说你是坏人！”

    ……

    我看着他们。

    哈哈，我曾经毁灭了洛北县，毁灭了赵家庄，但他们还是把我当乡亲——因为，我代表着历史的方向。你看，他们每个人的脑子里是这样想的：“大唐完蛋了！赵光荣完蛋了！现在，让我们投靠张名，毕竟我们都是一村的，以后我们吃香喝辣，左手一个大小姐，右手一个女大学生……”

    我：“你们别闹！我忠于我唐……”

    他们露出神秘的微笑，仿佛在下一盘大棋。

    我看着他们，回想着他们。

    然而，我删除了我的记忆。

    我删除了我的记忆，但我记得“记忆的结论”。

    “记忆的结论”已经导致了“记忆的行动”——这就是赵家庄、洛北县的毁灭。

    从逻辑上看，我的记忆肯定不是什么好记忆。

    我敢保证，如果我记得我的记忆，他们每个人都会被凌迟。

    我看着他们。

    他们每个人口口声声地说：“张名，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为你好。”

    我看透他们的大脑——他们确实是为我好。

    但我也知道，他们是为他们好——这才是关键——但他们欺骗了自己。

    头疼。

    我扭头走了。

    -

    -

    我走进我的寝室。

    只有在我的寝室，我才是自由的。

    做梦！

    唐婉恩来了。

    不得不承认，唐婉恩是众多“唐婉某”中最漂亮、最气质，而且这些年，她变得更漂亮、气质。

    三年前，她嫁给我。三年来，无论我在外面怎么胡闹，包括与东方明月、玫瑰、赵星月、李玉瑶、耿梦莎……真真假假的事儿，她永远爱我——她几乎没了自我。她是“张名夫人唐婉恩”，而不是“唐婉恩”。

    我看过她的绝密档案。她是宫女出身不假，但也是间谍出身。她们这批宫女都被精神院洗脑，然后派来监视、控制我们。但那时的精神院还不太会洗脑，于是她们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每个“唐婉某”嫁给别人后，都进入了“妻子的角色”，而把“间谍的角色”忘得干干净净。

    唐婉恩也进入角色。她绝对地忠于我——或者说，爱我。她爱我，超过爱她自己。

    我摸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

    我想，我们算什么？爱情？感情？友情？亲情？信仰？义务？或者，只是惰性？……

    唐婉恩摸着我的手，说：“欧阳震江……”

    我：“我有数。”

    她的眼睛迷茫了一下，然后马上变得坚强无比。

    她依偎在我的怀里，说：“我相信你。等这事儿过去，我们就生儿子……啊，你喜欢女儿，我生女儿……我们……”

    我想：我不该娶亲的，丈夫的责任太大了，我做不到，幸好，没要孩子，因为，父亲的责任更大……

    此时，门口传来手下的声音：“老大，你爹来了！”

    -

    -

    我叹气，松开唐婉恩的手，走了出去。

    爹站在门口。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了，他却更衰老、更颓废、更消瘦。

    爹：“到底怎么回事啊？大牛啊，不要站错队，不要听别人说……”

    我：“你告诉我，怎么算不站错队？我不站队，算不算站错队？你说不要听别人说，那我听你说的‘不要听别人说’吗？”

    爹：“我为你好……”

    我：“嘴里说着‘为你好’就是为我好？你真能为我好吗？你是神？全知全能？”

    爹看着我，不说话，似乎更加衰老、颓废、消瘦……

    爹走了。

    看着爹的背影，我的心有些悸动。

    楼下传来脚步声、吵杂声。

    我从栏杆下看下去——哈哈，我的堂哥张华，我的堂妹兼第一初恋张月，我的发小赵乾坤、赵大阔，我的青梅竹马赵星月，还有几十个又记得起又记不起的“熟人”……

    张华：“张名和我一样，姓张！我们是岭南广州人！我们流着大民的血！我告诉你，除了家人，别的一切都算屁！张名应该效忠我民！我和张名是亲人，我们为他好。”

    赵大阔：“张名和我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什么大民南蛮，没听过。我只听过，远亲不如近邻！张名应该效忠我武！我和张名是亲人，我们为他好。”

    张月：“张名第一个亲的人是我！他十岁就对我说：‘我长大要娶你。’我和张名是真正的亲人，我们为他好。”

    赵星月：“你是她亲堂妹！你不怕伦乱啊！我告诉你，我十五岁就和张名好了！我第一次就是给他的！我和张名才是亲人，我们为他好。”

    我的某个发小：“你们不知道张名的大志！他从小就对我说：‘我当了皇帝，你当宰相。’我和张名是亲人，我们为他好。”

    我的某个岭南老家亲人：“你们不知道我们家的传统！我们是大民皇裔！我和张名是亲人，我们为他好。”

    他们一起对爹说：“我和你是亲人，我们和张名是亲人，我们为你们好。你赶紧让你儿子造反啊，赶紧效忠我武（民），以后我们一起吃香喝辣……”

    ……

    头疼。

    我抓着栏杆。

    玉石栏杆被抓得哗哗作响。

    他们抬头，看着我。

    他们的眼睛充满希望。

    我看着他们，说：“我再说一句：我忠于我唐。我没有下大棋，我知行合一，说话算数。我活这么多年，这么努力，就是为了不再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们看着我。

    他们的眼睛充满失望。

    他们一起对我说：“我们是亲人！我们为你好！你不要愚忠，不要为了虚无缥缈的忠孝……”

    我：“你们不要把我想得多好——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告诉你们，我唐的实力不是你们所能想象的。不要说禁军、红龙军、御前军，不要说十大工程，就我唐新建的武人院、精神院、核武厂，随便一个就灭了所有逆贼。”

    他们看着我。

    他们的眼睛充满困惑。

    我：“我忠于我唐，因为，我唐的强大超乎你们的想象。作为大唐朝廷的核心，作为知道实情的少数几个人，我可以负责地说，所有逆贼联合起来，连我唐的一根毛都动不了。”

    他们看着我。

    他们的眼睛更加充满困惑。

    我：“不要再对我说什么，不要再对我爹说什么，重要的是，不要对外界说什么。你们乱说乱做，坏了我的一步大棋……”

    他们眼睛里的困惑一晃而散，取而代之的是——狡黠的笑意，就好像下一盘大棋……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想：“太好了！张名终于造反了！中原不是暴唐的了！我民（我武）必胜！”

    他们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这个场景——人人吃香喝辣，左手一个大小姐（小鲜肉），右手一个女大学生（男大学生）……

    头好疼。

    我抓着栏杆。

    玉石栏杆被抓出裂纹。

    ……

    -

    -

    唐婉恩搂着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件事。爹、娘要离婚，奶奶对我说，你对他们说，如果他们离婚，你就上吊死。”

    爹皱眉，看着我。

    我：“我记错了，那不是我，那是我爹。我从没见过我奶奶。”

    人们皱眉，看着我。

    我：“我爹我娘要离婚的时候，我……那是什么情形……忘了……”

    人们皱眉，看着我。

    我：“我记得，那天，我家大小姐拿着花锄……错了……记忆乱了……”

    我低头看着人们，说：“人，都是自私的；因为如果不自私，你的基因不会传下来……错，医大的基因实验已经证明，自私就是无私，无私就是自私，就像不育基因与死亡基因……头疼……”

    人们看着我。

    我：“你们其实是为自己好，假装为我好。或许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但利益不一致的时候，你们就会做出你们真正的抉择——当然没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抉择……”

    人们看着我。

    我：“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和世人一样自私，只是，我比世人聪明点儿，我看清了历史的进步……”

    我马上说：“或许，只是假装看清……”

    人们看着我。

    我：“但是，我相信我自己，因为，没人是天选之人，我只能信仰我是，虽然，我不是……”

    我看到，每个人的眼里出现两个字：装逼。

    我想：“爹只有几个乡亲、亲人，就这么麻烦！幸好娘是丫鬟出身；如果她出身山东的大家族，按照山东人的忠孝感，这就他妈麻烦了……”

    突然，有人从外面冲过来，说：“他来了！公子来了！老夫人把公子领来了！”

    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那个人，终于，来了。

    我看透了他的大脑。

    我抓住玉石栏杆。

    玉石皆碎！

    烟雾弥散！

    我想，妈的，我想自欺欺人也不行！

    他来了。

    他就是——山东鲁城孔氏嫡子、山东齐城陈氏外嫡子、大小姐陈夏夏的儿子、山东的合法总督、儒教的合法教主、我爹我娘曾经的主人因此也是现在的主人——遗孤孔之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