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爱当奴隶,你就当,不要扯上我。什么叫‘我们家’主人?我是开国伯爵,他是什么玩意儿?”
娘:“我们都是大明人,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
我:“作为大写的人,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或鬼!人,是自己领土上的王!”
娘:“好啊,我就知道,你要造反称帝!”
我:“我这是修辞语法,你不要理解得这么浅白。”
娘:“你要当朝廷鹰犬!”
我:“你为什么这么‘非黑即白’?”
娘:“你爱当逆贼就当逆贼,你爱当鹰犬就当鹰犬,我不管!但是,你杀了我家少主人!我死了,有什么脸去见我大小姐?我怎么见我大姑爷?”
我:“你不信神,不就行了?我唐是怎么教育你的?”
娘:“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整个世界!”
我:“不要这么夸张,中华有一亿个朝代,少了哪个朝代不行?世界有一亿个国家,少了哪个国家不行?宇宙有一亿个地球,少了哪个地球不行?”
娘:“你这个逆贼!大大的逆贼!”
我:“我是朝廷,我说谁是逆贼,谁才是逆贼。现在我说,我不是逆贼,而是——忠良!”
娘:“你……你不是我儿子!”
我:“为什么人们总是不承认事实?我明明是你儿子,有医大的血缘证——就是没这张纸,我也是你儿子,你看,我们长得多像,就是隔壁二傻子,也看出我们是母子。”
娘指着我:“我宣布,你不是我儿子!”
我:“你无法宣布一个非事实,就像神无法造出他造不出的石头。”
娘:“我是你娘!我就可以不要你这个儿子!”
我:“逻辑悖论。如果你是我娘,‘娘’的定义和本质决定你无法做出这个抉择;如果你做出这个抉择,这说明你不配当我娘,你也就没有娘的权力说出‘我不是你儿子’这种话。”
我摸着脑袋——逻辑一片混乱!
娘:“你不是我儿子!”
我:“我是你儿子,他才是外人!”
娘:“他是我家少主人!”
我:“儿子重要,还是主人重要?”
娘:“当然是主人!”
我看着娘。
我看着娘的眼睛。
我看着娘的大脑。
必须承认,娘来真的。
突然,一股怒意从天而降!我大喊:“我宣布,你不是我娘!”
在场的数百人都惊呆了。
我大喊:“我没杀!但是,我希望,是我杀的!我发誓,如果有时光机器,我会重返过去,在别人杀死他之前,杀了他,而且一刀一刀凌迟他!”
我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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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书房,反复踱步,看着楼下的人。
我想,人们肯定以为我和娘在演苦肉计——嗯,我们娘俩在下一盘大棋。
我看着人们的大脑。
我心里暗叫:不好!
我和娘的苦肉计演得太好了,以至于人人都觉得,我是真的忠于我唐——等等,我和我娘真的不是苦肉计……头疼!
我看着人们的大脑。
人们想:“我还以为张名下大棋,原来,他下臭棋!”
人们想:“他被暴唐真理部洗脑了!他愚忠!”
人们想:“就算胡同口二傻子也知道,张名杀了孔之运;就算胡同口二傻子也知道,暴唐完蛋了。”
人们想:“我是张名,我也杀他!但是,我不会这么冲动;而且,我杀了也不让别人知道是我杀的。张名的杀人太显眼,就像秃子头上的跳蚤。”
人们想:“张名也算有自尊的男人。可惜,这下子,他不能效忠大明或大武了,因为朱大长、欧阳震江都公开说:‘我明(武)的国教是儒教,孔之运就是儒教教主。’”
人们想:“既然张名忠于暴唐,那就是选择了历史的退步。”
人们想:“放着历史的阳光道不走,偏偏走历史的独木桥!”
人们想:“你这只阻挡历史进步的螳螂!”
人们想:“张名已经是死人了!以后,洛阳是吕承景的了……”
人们想:“我们用什么体位迎接历史的进步呢?我们用什么体位批判历史的退步呢?”
……
我没有在他们的眼里看到“造反”两个字——我看到的是“进步”——当然,造反就是进步,进步就是造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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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书房,反复踱步,沉思着。
真理根植于真相。
真相是什么?
对这件事而言,真相就是,孔之运到底是不是我杀的?
必须承认,我不知道。
我摸着心口说,我不知道。
我之所以这么说,因为,我手握真理——真理就是,每个人不知道什么是真理!
我在书房,反复踱步,追溯记忆。
记忆,如同洪水,不可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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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的一天,邻居带人围住我家(公厕),指着我爹我娘,说:“大屎把我儿子打了!”
爹:“小孩子打架,很正常。”
娘:“没证据不要瞎说,我家大牛从不打人。”
邻居让我爹我娘看那小孩儿的后脑勺,说:“你看这后脑勺,这么大坑!”
爹:“小孩打架,下手没轻没重,很正常。但是,再怎么下手重,也是小孩儿打架,又打不死人。”
娘:“这么大的坑,肯定不是大牛打的。你看我们家大牛,比你家小子还矮半头。”
邻居:“把大屎喊过来。”
我来了。
真不是我打的。
我没有一点印象。
我说:“不是我打的!我都不认识他……我认识他,但从不和他玩儿。”
那小孩儿唯唯诺诺的,像个小老鼠。
他们走了。
……
但是,如是反复几次。
而且,糟糕的是,有人看见我打他了。
而且,有不少小孩儿都说我打他们。
但是,我真的没一点印象。我反复地想,没有一点儿印象!
但是,所有证据都证明,我打了他们。
……
他们看着我。
爹看着我。
娘看着我。
我捂着被娘打得火辣辣的屁股,说:“好吧!我打的!”
娘哭着说:“你要真心认错!你要真心悔改!”
我:“我真心认错!真心悔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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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就是人格,人格就是自我。
我的记忆是不稳定的,我的人格是不稳定的,我的自我是不稳定的。
现在,记忆翻滚着,混乱着;现在,世界沉没着,毁灭着;一切犹如空中的楼阁。
就像我真不知道我打没打邻居小孩,我真不知道我杀没杀孔之运。
如果我得了梦游症或精神病,我杀了他,那么,是我杀了他吗?
我暗示手下杀了他,是我杀了他吗?
我没暗示,但手下以为我暗示,他们杀了他,那么,是我杀了他吗?
他的被杀有一亿种关联性,我的关联性只有一亿分之一,那么,是我杀了吗?
我不想杀他,但误杀,是我杀的吗?
我想杀他,但没杀成,是我杀的吗?
有种刀,叫薛定谔之刀,在我用薛定谔之刀杀他之后,你们的抉择才真正抉择我有没有用薛定谔之刀杀他。那么,是我杀他,还是你们杀他?
如果杀了他,可以拯救整个宇宙的幸福,他该杀吗?
……
哲学的首要问题是: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到哪儿去?
有种抉择是这样的:我们一无所知;但我们必须信仰我们手握真理,然后,决然地迈出第一步,最后,走向宇宙的终结。
我唐皇帝李鸿思如是说。
我深以为然。
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皇,我这样说;而是,我赞同他,我才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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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楼下那些下大棋的人们。
我抬头,看着西方,说:“或许,这个世界没有真相,也没有真理;或许,有真相有真理,但凡人不知道;但是,未来是唯一的。”
我看着洛阳,说:“有因必有果,有始必有终;你的选择,你的命运;我的选择,我的命运。”
我转身,对身边的张宗宝说:“洛阳已经选择了她的抉择与命运。洛阳军准备好,如果洛阳造反,一声令下,十分钟之内,杀光洛阳下大棋的人!什么张康宁、吕承景、吕承志、赵大阔……全给我杀光!一人不剩!备好所有炸药,如果洛阳不再是我的洛阳,我要她,从此成为一片废墟!”
张宗宝看我的眼,说:“明白了,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