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宛君听他如此说,便不好再多言,且随他们去看看,若是有拿不准的,再回来请教祖父罢了。于是去跟祖父打了声招呼,提着医药箱,跟随那两人坐车走了。
沿途蔺宛君不时往车窗外看,发现车子是往南行驶的,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在一处高门大院前停下了。
年长的家丁朝大门口打了个手势:“蔺小姐,请吧。”
蔺宛君抬头一看,门楣上匾额中写着两个镶金大字:涂宅。
凝眉一思,猛地想起什么,忙问身旁的家丁:“你家主人可是涂天?”
“正是。”那人眯眼一笑,“快请进去吧,我们姨太太还等着呢。”
这里真是涂天的家。蔺宛君不禁有点担忧,想起上回涂天带人去砸丝缕坊的情景,至今还心有余悸。
可转念一想,今天自己是受邀请来给他姨太太看病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只迟疑了片刻,便跟随涂家家丁去了后院。
绕过前院、回廊、莲池、假山,曲曲折折,足足走了一刻多钟方到了六姨太的院子凝碧院。蔺宛君不禁感叹这涂家宅院修建得简直堪比皇家园林了,难怪说他是这南边的地头蛇呢。
走进凝碧院,见里面房门处正有一个丫环翘首往他们望来。
“红胭姑娘,女郎中我们请来啦。”一个家仆指了指蔺宛君说道。
红胭打量了一眼蔺宛君,随后露出笑脸:“快请随我进屋吧。”
蔺宛君隐隐觉得她这笑容很不自然,还不如不笑呢。
屋内,六姨太正卧身在床,见了蔺宛君只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蔺宛君放下医药箱,望了望六姨太的气色,随后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给她诊脉,边诊脉边询问病情。六姨太一一回答,非常配合。
之后,六姨太见她像是要去写方子,忙道:“我这个腰痛是以前月子里没注意落下的病根,之前的郎中说喝药没什么用,都是给我用艾灸熏的,你能不能也给我做做艾灸?我不愿意喝那些苦死人的药。”
蔺宛君道:“我这开的是外敷的方子,艾灸也是要做的,您稍等。”
“外敷的可以,不吃药就好。”六姨太闻言微笑道。
六姨太这病症蔺宛君之前跟祖父出诊时遇到过两例,故此诊断起来也毫无犹疑。写完方子,交给了红胭,便从医药箱里拿出艾条等物开始为六姨太做艾灸。
半个钟头之后,艾灸完毕,蔺宛君嘱咐了六姨太一些注意事项,便收拾东西。
“红胭,去拿诊金来。”六姨太吩咐了红胭,又对蔺宛君道,“女郎中也辛苦了,坐下吃杯茶再走吧。”
“多谢六姨太好意,不过天色已晚,我还得早些回去。”蔺宛君侧身去整理自己的药箱。
六姨太往窗外一望:“哦,天都黑了呢,那我就不留你了。”随后看了一眼正往这边走来的红胭。
蔺宛君背上医药箱正欲转身告辞,忽然肩膀被撞得一痛,听得身后“啊——”的一声,她被拽着往后倒去。
“咚”“咚”接连而来的倒地之声响起。
六姨太惊了一跳,连忙瞪着地上的红胭斥责:“你这个走路不长眼的!撞了郎中也就算了,怎么还拽人家衣衫?害得人家摔倒?”
红胭将诊金递给蔺宛君,又低着头连声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把诊金给你,没想到你正好转过身来,我想拉着你好站稳了,没想到害得你也……”
“没关系的。”蔺宛君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还好她倒地时用手肘撑了一下,不然这脑袋上怕是要长个大包了。可人家也是不小心的,她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怪自己转身时怎么不多加注意了。
“哎呀,你的衣角好像开了一道口子。”红胭脸上满是歉意,“肯定是我拉你衣衫时扯开的,真是对不起。”
“你这死丫头!”六姨太不等蔺宛君开口便骂道,“赶快多拿两个大洋来赔给人家!我先替你垫上,下个月从你月钱里扣!”
“是。”红胭应了声便要去取钱。
“等一下!”蔺宛君连忙叫住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角,“这不过就是裂了一道口子罢了,还裂在侧边的合缝处,回去补补就好了,不用赔了。”再说她这不过是一件普通棉料的小短衫,哪值两个大洋啊,真赔起来她也受之有愧。
六姨太和红胭对视一眼,又看着蔺宛君,有些过意不去似的:“可是你这怎么出去啊?要不拿件我的新衣衫给你换上吧?”
蔺宛君回绝道:“不用不用,反正天都黑了,别人也看不清。我用衣袖挡挡就是了。那就这样,我先告辞了。”她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不过是道两三寸的口子,用衣袖一遮也就遮住了。
六姨太眼含歉意:“那好吧,红胭,去告诉管家派人开车送女郎中回去。”
“是。”红胭走到蔺宛君身前,“你请随我来。”
蔺宛君没有推辞,天色已黑,她对这一带也不熟悉,有车送她回家自然是好。
红胭送走蔺宛君返回了凝碧院。
“走了?”六姨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