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青年就这样十年如一日地照顾着女青年。十年后,巫术的作用解除,女青年苏醒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掀动着。她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正微笑地看着她的男青年。她马上从床上坐起来,和男青年肆意拥吻。再次重逢的恋人热泪盈眶。哦,亲爱的,你回来了。
女青年缓缓地说,因为巫术,这些年,你为我做的事我都感觉得到,我们是这么的相爱,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结婚。
两人又陷入长久的拥吻。而此时在外云游十年的大地主因觅不到那样的巫师回来了,他坚持寻觅到十年的最后一刻才肯回来。在外云游这么多年,他已变得沧桑疲惫。他料想十年已尽,他现在推门而入会看见女儿已苏醒过来,然而,他推开门,却看见了——穷书生!还是那个穷书生!都十年了还没有把他甩掉!他还看见女儿在和穷书生肆意地拥吻,顿时脸上的那点喜悦全都烟消云散了。他马上扔下行囊,冲过去把两人分开,脸上是极其愤怒的表情。
然而女青年无视掉父亲,又绕过去和男青年缠在一起,像当初男青年一样,用一副义愤填膺的正义到极致的表情,义正词严地对大地主说:爸爸,我们决定明天就结婚!
大地主固然暴怒,吹胡子瞪眼,大喊:去死吧!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中了巫术,我去外面帮你寻找能解开这个术的巫师找了十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老是和这个穷书生在一起!
男青年很沉静:岳父,婚姻自由。
大地主猛推男青年,继续叫骂:你吵什么吵!这么穷,又没有地位,我绝不让你娶我女儿!
女青年跟上:父亲,人人生而平等。临末,她觉得还少了什么,又接了一句:我们要冲破封建思想罗网的束缚。
大地主见自己说不过他们两个,只得悲愤离去。而同时,他又酝酿出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自己的婚姻没有得到父亲的支持,意味着没有足够的钱办一场像样的婚礼,但无论如何,这婚礼还是要办的,而且要办得特别红火。男女青年都有这样的决心,于是尽情无视刚才大地主的骚扰,开始准备明天的婚礼。因为婚礼说办就办,没有时间通知亲友送人情,两个人只好出去借钱,欠了一屁股债,才筹备了足够的资金。他们租了两套很有喜庆色彩的红色衣服,在婚礼上穿;还有彩带、乐队什么麻烦的事情统统都在24小时内弄完了。于是第二天,婚礼如期举行。新郎官穿了一件红色的汉服,剪了一个很现代的发型;新娘子为了冲破封建思想罗网的束缚,没有戴那块红色的遮头布,只穿一件红色的婚纱。女青年连轿子都没有坐,这就是思想先进的下场。总之两个人就手牵手,一身红地走出了城南的房门,立刻就有一群扬着彩带吹着乐器的群众演员簇拥而来,围住他们“恭喜恭喜”地大喊大叫,弄得气氛异常热烈,原因是昨天晚上这对新人给了他们钱。总之,男女青年所过之处都热闹非凡,这好像会是一场成功的婚礼。
他们的计划是,从城南出发,一副已经结了婚的样子,一路走到城北大地主的家,告诉他,他们已经结婚了,气死他。然后再在他家里蹭一顿饭吃,叫那些群众演员也进来一起吃喜宴,吃穷他。均之二策,必然大快人心。于是男女青年就手拉着手,极大摇大摆地向城北走去,所过之处,人们大呼大喝,简直像英雄出关除汉奸,人民箪食壶浆以迎英雄一般,其实是因为人们知道跟着他们走可以蹭一顿饭吃。但当男女青年携手走到一座石拱桥上时,男青年却忽地紫光一闪,凭空消失了。
沸腾的人群刹那静止,女青年也满目错愕地愣在原地了。
最后女青年还是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嫁给了邻镇的权贵。男青年不在,她也无从想什么冲破封建思想罗网的束缚了,也只能跟着丈夫,老老实实过日子。虽然这个丈夫对她很体贴,也很爱她,但她还是不免要想起男青年,那名滋润了她青春岁月的男青年,只是,她知道,男青年已经回不来了。
女青年曾向大地主的亲信——就是那些很懒惰的所谓亲信——打听过男青年的下落,他们告诉她,大地主曾请来一群巫师,预测你们婚礼那天会走的地方,然后让那些巫师去你们的必经之处埋伏着,等你们经过时,就作法把男青年转移了。那转移到哪儿去了呢?女青年追问。亲信们说,好像是八卦之洞,就是学习八卦之术的地方。八卦之术是最难学的巫术,学术者里一万个难有一个活着回来的,而且听说学术而死的人都死得异常痛苦,大地主一定是为了折磨他,让他不得好死,才把他转移到那儿的。不过学成了就不得了了,所过之处大地都会浮现出八卦的图案……
女青年听不进去了,一万个难有一个活着回来的。现在自己和这个丈夫的孩子都已经十几岁了,恐怕男青年凶多吉少了。
而男青年也着实去了那里。那是一个阴暗的人造地洞,没有出口,身后有鬼怪沉浮。他刚去那里时,墙上的蜡烛就自动点燃了,对面的一扇巨门自动打开,露出一个八卦的图案。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红色脸谱,也和人脸一样有着起伏,在对男青年讲话。说了什么男青年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脸谱和自己的汉服一样红,而他满心想的就是怎样逃出这里和女青年相会。
在女青年陷入绝望的第几千个日子里,她忽听人说中国的西北大地上顿现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西北大地,就是那无人问津的大沙漠。那时,尽管她已为人妻,但还是忍不住对远方的人说:亲爱的,原来你不在阴曹地府,你已在远方。
那么男女青年的故事到这里也已经结束了,远方的你,是否已然忘却了寒意,恬然入梦了呢?如果没有,请你转身寻一寻,黄沙漫漫中有没有一轮巨大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