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住里边吧。”火娃对我说。
“那你呢?”我问它。
“我在外边睡习惯了,不想进去。”火娃说完侧过了身。
“你不在我身旁亮着,我睡不着。”我挪到的边上,蹭着它表面的外焰,那触感像是最柔软的绒毛,哗啦啦地抖落了我身上的沙粒。
“这城堡本就是建给她的。”火娃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上一句。
“她是谁?”我问道,“我们进来说吧。”
我推着火娃进了城堡,这也是我第一次进来,平常我只觉得它做的都是理所当然,都同它睡在外边。
她很美。这是火娃在我身边对她最早的评价,我不知她是什么,但大抵也是团火苗吧。我想象着她的样子,想到的却是个身着红袍的白净女子,眉眼含情,红色的嘴唇一如火般。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那么多的城堡吧。
火娃说,它们是同时出现的,那地方只有黑暗,黑暗伴随着它们的呼吸,只有离得很近的时候才能看清对方。
她后来还是走了,她希望变得更明亮,她想要更多的光芒,而火娃想要的只是眼前这世界。她走后,火娃却想留住它,于是开始建造它世界里的这些城堡。
我对那货一下子心生不喜。可火娃却说她是对的。宇宙那么大,不膨胀,便只能衰微,或者被吞噬。
我对那些过往的事情不甚了解,也不想深究,只想过好现在。但火娃不这么想,现在是它的最后一座,等建好了,火娃便去地心找她。
它的语气变得有些狂热。我侧过身子,让它出去睡。
“你不是想在我边上吗?”它不解。我只说我在那么耀眼的光下无法入眠。
火娃建造的速度越来越快,三天后,建筑封顶了。它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们又一次像贪吃蛇一样挪在地底之下,过岩石层的时候,我分散成一粒粒微沙,它裹挟在我身上,挤了过去。时间早已没有概念,它说停下时,我不知过了多久。
它让我别看,我闭上眼。再睁开时,满世界都是橘红的光亮,我们站在一块岩石上,身下是无数的岩浆,稀薄的一层平静缓和,同人间的湖泊并未有多少区别,至多只是在冒着泡沫。但岩浆下面——城堡!我讶异地无法自已。
透过岩浆,我能看到地底亿万座尖顶的黄色城堡 它们由沙堆成,漫天的火光映照着他们,支离破碎的红黄色盘旋交织,如天幕之上的星云,勾画出万变的形状。而我们正临于天幕之上,像上帝一般俯视着这个世界。
“我们,不是从上面来的吗?”我张大了嘴痴痴问火娃。
“下面也有可能是上面之上。”火娃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只要从这里下去,便能去寻找她了。”
火娃朝着前面走去,我看着它的火焰燃烧蒸腾。
“你从这里,应该也能出去。”火娃回过身子,告诉我。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忽然发现那么久,火娃从未问起我的名字。我也不知它叫什么,只笼统地喊它。
“那都只是代号,你们人类才有的东西,我能记住你的面貌,你的举止,你每一颗沙子的固有温度我都能记住,那就够了。”
“按人类的说法,我叫流沙。”我郑重地告诉火娃,“你要记住的。你应该是一台没有灯座的灯火,你好,灯火。”
“无根之火。”灯火思索着这个名字,“你好,流沙。”
“那她呢?她叫什么。”我试探地问道。
“按你们人类的叫法,她叫太阳。”灯火平静得说道。
“太阳!”我惊叹道,“那她的确足够的耀眼,但此间景象,能与之争辉。你,走吧。”我回过了头,但却能准确地感受到它在背后的温度,它应当在看我。
“我喜欢过的东西,总是这样,遥远且美好。”灯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它叹了口气,“然而所有的相逢都只是别离的预演。流沙,再见。”
它告诉我跳下去便能回去之后,纵身一跃。我刚回头,已不见它身影,我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再见,灯火。”我流淌到悬崖的边缘。无思无想地下落。
无数的沙粒开始分解,每一颗都映着火的光芒,我低头,好像看到了万千的火,正在与我融合。
第一丝的灼烧感,便将我惊醒。我躺在野地之上,太阳的光芒照耀在我的脸上,原来方才的烫意,是她传来的。
它应当已经去找她了。我抬头看着太阳,她真幸运。我站了起来,等下一班公交来。我的眼角,似乎是有什么滑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