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罂粟
我看到有暗红色的花枝渐渐在他胸前缠绕、蔓延,盛放出一缕缕血液特有的腥甜——对不起呢,我好像弄脏了你的白衬衫。
彼岸花
涂着丹蔻的纤长手指飞快游走在一册册崭新的课本中,毫不吝惜留下的一道道划痕和哗啦啦的纸张被翻飞的声音彰显着手指的暴躁。有些匪夷所思。我想了想,还是走到她桌前,将那本白色封面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阅读痕迹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递到她面前,成功打断了她具有毁灭性的暴躁行径。看来她的确找了这本书很久,真的是她的书。“对不起啊,我以为……”“以为这书不会属于我这样的人,对吗?”是毫无温度甚至冰冷的低沉女声。过于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她所有情绪,即使这样依然能感觉到那穿透帘幕的锋利尖锐黑水晶一样的光芒,像是投了许多颗石子都激不出涟漪的幽深寒潭。似乎也只有她A4纸一样的肌肤能衬得起这样的深邃,和浓艳的红唇。我一愣,忘记了要解释的话,而她已不带一丝犹豫的抽走了我手中的书。我连忙抬头,只来得及看到消失在教室门口的那个背影——依稀在马尾中看到一缕酒红色。真的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册书扉页两个龙飞凤舞却力透纸背的字,罂粟。罂粟啊,有毒呢。真是乖戾。
罂粟
是深夜,略显旧色的橘红灯光投在洁白的纸上,衬得黑色墨水笔划过的地方格外深邃。我还是偏爱这种纯粹的色调,它们让生命看起来有着更浓烈更真实的存在感。“涂了丹蔻的手指就该在平板电脑上划来划去吗,就不配在传递着树皮质感的纸张上穿梭吗。人究竟是透过瞳孔看各色,还是各色穿过瞳孔投射在人的视网膜上呢。我只想给我残存的青春涂上些鲜亮的颜色,哪怕我知道这样凝重的酒红色也盖不住医院墙壁在我生命中烙下的惨白。若是灵魂能够选择色彩,我一定选择质量最重的那一抹染上,好压着它让它呆在地上飞不走,也舍不得离开这带给它人间烟火的颜色。”关掉灯,一如既往在黑暗中打着镁光灯拍下白纸黑字,传上博客。他们说我偏执。我不过是喜欢黑色墨水在白纸上肆意流淌的欢畅,我喜欢略显触目的彰显着存在感的白纸黑字,我不过恰巧还喜欢网络上一语激起千层浪的哄闹。他们让我知道还是有那么多跳动的心脏在乎我的天开异想。没有再去点开那个习惯在睡前评论几句的博客“彼岸花”,我切断这最后的电子光源。窗帘很严实,我少见的没有失眠,一觉天亮。
彼岸花
“总觉得‘时光’和‘岁月’是两个可以互换的词,却还觉得哪里有些不同。今天,当我在她冰一样的瞳仁看到自己的倒影时,突然明白了它们之间的差距。‘时间’是属于一个人的,你一个人穿着一身布衣,站在铺成水泥地的木屋里,角落立着黑漆钢琴。阳光被原木的缝隙挤碎,像用来塑像的金粉纷纷洋洋洒在黑白琴键上。你就站在那里,动不了,只能叹息的看着时光流逝。一转眼,长庚星已在头上旋转千万载,日月星辰昼夜更替都已与你无关。像是一刹那鸡皮鹤发,垂垂老矣。而‘岁月’,像电影中尽头闪着夕阳碎片的长廊。许许多多人簇拥着你和你朝着同一方向走去,速度不一。有的人走着走着就落了单,有的人走着走着你只能看到背影了。像一幅色彩饱和没有留白的油画。而你们一路洒下了各式各样的语言、表情和声音。透过尽头的窗,你看到天渐渐黑下来,有几乎无人乘坐的双层大巴,落寞的穿过霓虹绚烂的高架,光影交织,仿佛一眼万年。”我更新了博客。零点了,都没有等到那个叫“罂粟”的博主的评论。说来奇怪,他/她总能一语道破我层层包裹下最隐秘的情绪。我突然想起白天那个女孩书上的“罂粟”。真是个像罂粟花的女孩啊。既然是罂粟,美,谁又敢接近。可惜了那一手铁画银钩——她写的?好像在哪见过呢。
罂粟
窗外有蓝色的光闯入,被电脑荧屏的光打回去。奇妙又隐隐的诡异。我想不出为何是蓝色的光,像是从海蓝色夜幕分出的一丝光绸。点开那个博客——“彼岸花”昨晚更文了。他/她的文字一直是明亮富有光泽的,只是不知为何选了“彼岸花”这样决绝而象征不祥和永别的花名作为博名。“你所说的‘时光’和‘岁月’,不过是黑白照和lomo照的区别罢了。哪个都是已经过去的东西,长久不了的。无所谓被谁记住。”我点下“评论”,看着“提交中”一圈圈旋转,我突然有些疑惑。我们把想纪念的东西印在底片上,不就是为了留住记忆的那一瞬间,或者让那一刻的时光带给你的触动保存的更久吗。关了电脑就着天光,我盯着无意识抠着已经斑驳的红色甲油的指尖,看着暗红的碎屑一点点掉落在地板深色的木纹里,变成黑胡椒一样的粉末。是彼岸花啊,我离开的路上会见到它吗?
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