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珞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骨头都在疼,喀拉喀拉的像是散架了一般的彼此碰撞着,摩擦着彻骨的痛楚,好像若非经脉相连,她就要就此崩坏一般。
吃力的推开门,安之珞满头大汗的喘着气靠在门边缓了一缓,迈开步子走到廊檐外。明明是艳阳的夏日午后,灼热的阳光落在身上几乎能够烧焦皮肉,她却只觉得浑身是寒彻骨的冰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身后就被人披上了薄薄的披风。
“琉璃……”安之珞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琉璃清清冷冷的脸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一如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般,那时候她还尚且觉得诧异,一个身处风尘的女子,便是只卖艺不卖身,又如何来的这通身的清傲,后来才知道她的身世。
“小姐,云……”琉璃抬起眼看她,在触及到安之珞的眼神骤然停顿了一下,那双眼睛,和她第一次见到安之珞的时候,一模一样,悲伤的、苍凉的、空渺的,仿佛没有魂魄一般的一具空壳。抿了抿嘴角,琉璃移开了视线,将手中的拜帖呈上,“小姐,云诺公主似是有要事同您说,已经连着五天登门拜访了,现在就在偏厅,您见是不见?”
“不见。”安之珞收回视线,静静的拢着披风看向天空,开口道,“备车,我要去乔宅。”
琉璃垂下眼,看着安之珞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而后才开口说道:“小姐,乔宅早早的就传了话过来,说不准您去见素小姐。”
安之珞背影一僵,隐隐的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却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是……白墨的意思吗?”
“是……是素小姐亲笔。”琉璃手指僵硬的从衣袖中取出一封花笺,叠在那封拜帖上,放在了安之珞触手可及的眼前。
至死,勿再相见。
安之珞看着那花笺上熟悉的笔墨,显然,写的人手上力道不足,字迹有些绵软,但是那一个人的笔迹却是轻易模仿不得的,尤其是乔若素那一手行云流水般的柳书,与她所练的行书不同,都说字如其人,乔若素的字带着一种飘逸却隽秀的大气,带着隐隐的潇洒俊逸,与寻常的柳书不同,她的柳体自成一派。
安之珞见过乔若素写的无数花笺,唯有今日的这一封,直直的穿透她的心脏,让她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大约,素素也是在怨她的罢……
眼泪一滴,一滴,又一滴的落在花笺上,晕染了墨迹一圈圈的晕开,浅浅的墨香渗进纸的纹理,一点点蔓延开。安之珞霎时间迷蒙了视线,泪流满面。
此生,再不能见。
“小姐……”琉璃担心的看着安之珞,默默的将手里的拜帖收了回来,看着安之珞泪水涟涟的脸轻叹了口气。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素小姐竟是连最后一面都不肯再见,真的如此狠心吗?
“没事,去偏厅罢。”安之珞收起花笺,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衣袖之中,视若珍宝。如此也好,不见就不见罢,总好过相见却无言以对。
虽是这么想着,安之珞却是止不住的泪流。
伤离别,伤别离,黄泉迢迢,星月昭昭,此生,再不复相见。
***NAN***
赫连翘坐在床头看着尚在沉沉睡着的乔若素,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她苍白瘦弱的脸颊,原本还存了一丝血色的面容此时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眼底之下一片青色的灰暗,衬得她越发的憔悴,本就纤瘦的身子如今更是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脸上就像是一张面皮覆在了骨头上一般,能够清晰的看见骨头的痕迹。
赫连翘还记得,就在几天前,她的女儿欢天喜地的从灵山回来,告诉她身体痊愈的喜讯,牵着白墨的手同她和乔盛说来年的时候就完婚,然后带着安安一起去周游四朝,游历天下,看遍美景,吃遍美食,还说了要给她带礼物回来。
那么欢呼雀跃,那么兴高采烈,就像幼年时候的孩子一般,稚嫩的闪着眼睛,勾勒着所有对自己未来的蓝图设想。赫连翘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样子的乔若素了,自己的女儿,她如何不希望她能够开开心心的,可是,七岁那年一场意外却是改变了两个孩子的命运……
好不容易,她以为自己的女儿终于可以触及到幸福与美满的未来,却不料,短短几天的时间,一切就又都被打回了原形。
赫连翘无声的咬着牙关落泪,收回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漏出哭声,强忍着巨大的悲痛,连身体都承受不住的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