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光离开后的漫长的夜晚里,光芒彻底消失了。
我把窗帘拉上,它很厚重,外面的光线一丝都透不进来。白天积蓄在床单上的让人煎熬的温度消失了,现在我稍微有点冷。
我的思维在不断的飘散,在我不着边际的想象里,一颗质量很轻的星球啪嗒一声掉在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这大海上空是茫茫的黑夜,但是又有足够看清周围事物的亮度,如果漂浮在海上,便只能看到周围都是平静的,一马平川的平坦海面,天空也是干净的,澄澈的黑色让人绝望。
而这星球因为质量太轻,却刚好浮在了海面上,同时,也将永远浮在海面上。
这不完全是空想,实际上,这样的气态星球就运行在我们星系的某一个地方,以这样难以理解的方式存在着,其生命周期要用另一个层面上的计量单位来计算,因为,不论往前推一百代,还是往后推一百代,我们总是不可能看见它的诞生和结束的。
就像文明存在纪元一样,宇宙也有自己的纪元,那可是要用万亿年来衡量的东西,如果热量和质量最终是呈衰退的方向发展,那生命存在的纪元也不过占宇宙漫长岁月的万万亿分之一而已。
何其不公平。
没有什么是公平的,我搬起那些男男女女的尸体,他们因为一个人而死,或成焦炭,或腐烂成糜糊,最终在集装箱里撞成一团,还得那位医生亲自清理身体。基于“日子还得过”这一基本原理,他们将在一个让他们感到失望的速度下被遗忘,毕竟就算至亲的去世,那犹如心口插刀的痛苦,也得化成记忆里的干结伤疤。
但在这样没有屁事干的夜晚,我不得不想,真是可惜,那原本应该明亮的眼睛,原本应该发出洪亮声音的声带……
声带……
临光的声音有点粗粗的,说实话我还是喜欢清甜开朗的女声,那样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训练和战斗而后天造成的,反正,在行伍之间,总是有必须大声吼叫的时候,不仅是为了听得更清楚,还包含着威信,威慑,威严等诸多意义,最终大吼大叫成了重要的“战术动作”,最起码,它还可以让人很有“精气神”。
我认识一个笨人,她的声音就是因此而变低变粗,最后竟然稍微变得有点像是半大的男孩子,和她娇俏的面容不甚相符,与她对比鲜明的是,另一位故人就保养的很好,即使因为种族的原因,她的骨架很大而显得过高。
不过,那跟我其实没什么关系。
但是想着这些,我的脑子里像是蒙太奇一样闪过一个个光洁婀娜的肉体,这让我很难受,我轻微喘息着,狠狠抓挠了一下下身。
我是快要睡着了,每当思维越来越混乱,我就会有这个自觉,若是想要不断保持一定限度的清醒,便会胸闷气短,不停喘气。
在走廊喘着气看雨景的博士……
身后的木门……
几张档案纸……
凯尔希摆在桌子上的开水和药片……
虽然不想吃药片,但是我有点渴……
我想得越来越远,想到更加以前的,像是另一个世纪的东西,想到最初给了我生命的那个人,我被他顶在头顶上,我依偎着他,为他拔白了的胡子,我说,我长大了,一定要孝顺爸爸!我要这样!我要那样……
没有……都没有。
他已经沉入幽深的记忆之海了,我马上就要捞不到他了。
后来,我又遇见了给了我生命的人,我穿着这身风衣,狼狈地在龙门的街头打晃,他用刀尖抬起我的下巴。
真好,真不错——
我来教你杀人——
如何?
他详细给我上了犹如解剖的杀戮课程,黄宣纸和肮脏的木头门板上各种族的身体构造被分析得一干二净。
虽然对他来说,是如同玩乐一般,但是我受益匪浅。
那么……
不,就这样,还不能够造就今天的我……
还有……
华贵的房间里,一个龙族女人在对我微笑,面对我的龙族男人伸出了手。
他捧着一把铳……
交给你了——
那,拜托了——
呃……
就这么想着,半睡半醒的我大脑已经转不过弯了。
后来我明白了,这不是转不过弯。
只是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