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时你总会想到很多事情。
这是一个阴郁的新的一天,我从短暂的睡眠醒来,心里只有烦躁,身上只有疲乏,被冻伤的皮肤在疯狂地向大脑发去瘙痒的信号。
这个房间有时很冷,我没有开暖气,我不想睡,但热风一定会把人搞得昏昏欲睡。我瞪着床头柜,又看到了那张纸,那两个人写的论文没让我想起赛先生,而是又一次唤醒了我心里那遥遥无望的事业。
我抓抓后背,虽然洗了澡,但是过了几个小时后那里就又变得油腻腻的,手指出来时,一块近乎黑色的自然脱落的血痂嵌在了指甲里,我把它弹向论文,回忆起最近才做的荒唐事。
我花了好些钱去请画画的为我的主人公设计形象,发了一堆参考图过去只被用到两三张,那人开画时没有看过我写的半个字,在画到一半时却突然开始跟我回忆小时候看过的热血动画,并且显得很兴奋,那时我就知道我的钱打水漂了。
我想起我写的正是罗德岛的故事,我的主角就是我自己,我压根不必求助别人,但是我一点也不好看,所以我特别想骗自己。
在我写完一句话时,我神经质的接了一个however,但天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词典里的标准释义不能说服我,我只联想到选秀节目里用维多利亚语装腔作势的“老师”,他们猩红的嘴里时常出现这种洋泾浜段子。
那应该只能是我的脑子一时又短路了。
大堆花花绿绿的药品装在黑色塑料袋里,那是我承诺要带回去的礼物,需要冷冻的胰岛素则还在医院,出发时我才能拿上它们。那个医生嘱咐完后转头就跟别人确定一个患者的死亡信息,一行是一行,白纸黑字,简单明了,看起来像是在买卖二手手机。
这场面真使我厌恶和害怕。
因为贩子们总是把二手手机的回收价压得很低。
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我被干员,病人,派遣工撞得荤七素八,在这时我看见了12F,我希望这个蜥蜴人又一次提议他帮我打饭,但是他只是带着和昨晚同样的微笑说出了同样的开场白:“辛苦你了,要去吃饭吗?”
我告诉他:“睡觉不辛苦。”
即使没怎么睡着也不辛苦。
喝豆浆的时候,食堂的电视上在播放无聊的谈话,就是播完新闻后,几个衰老油腻的男人围成一圈眉飞色舞,唇枪舌剑的环节。
罗德岛靠近哪里就放哪里的电视,这是一种入乡随俗。
最为咄咄逼人的家伙我似乎是认得的,他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老头的得意门生,只见他拿出一块白板,用黑色的水笔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下一些数字。
那是非常简单的乘法题,他唯一从老师那里学来的便是装模作样。
乘法题被推给其他嘉宾,门生马上为它附加了条件,前面较大的数字是贫困人口,重病居民,低保户,后面的数字则是养活他们每年的单位成本。
不消说,其他人很快一致得出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又一行算式被列出,这次后半部分的数字是零。
这是在专指感染者。
“没错,无论怎样都是零,结果是零,他们可能带来的回报和产出也是零!”门生振振有词,其他人随即点头附和。
这不过是又一个煽风点火的垃圾节目。
但在龙门,这种思潮甚嚣尘上,与之齐头并进的还有极为强烈的排外情节,就连炎国旅居者也免不了得一个蟑螂的名号。
当生存空间开始压缩,危机感让曾经同情过黑皮肤萨弗拉人的善良的人们都变成了极端分子。
但不知有没有人想过,当外来的廉价劳动力,贫民和感染者全部被清除时,又该谁接着来患上矿石病。
泰拉的现代社会建立在源石工业上,每座城市就是不断吮吸源石能量的吸血鬼,谁会下基层一线干活呢?至少资产者,当权者,贵族,还有这个喷唾沫星子的人不会。
我也不会。
在早餐时想到这些很奇怪,就好像我是个热衷政治和社会问题的热血青年一样,都是这蠢节目害的。
隔壁桌已经恢复了元气的老干员完全没理会电视上的门生,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男性来说,每一个人都是知晓无数秘闻的超级政客。在耸人听闻的音调里,他一遍又一遍讲述某一场早就被遗忘的战争,还有他的故乡一个欺男霸女的王八蛋,赚了钱后却成为了乡绅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