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脚陷进了血的泥淖里。
我能感觉到脸颊燥热,发痒,这是正常的,它现在看着鲜红,甚至有点发黑。可是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因为疾病而变得蜡黄,像是肝炎患者的脸,而嘴唇则肿胀,发紫,不知为什么,但这却是内脏不好的预兆。
星熊在我身后很远的地方,她没有跟进来,我想她不想跟进来,但她喊我的声音则粗壮,或许她想看看我的脸,可是我不想让她看我的脸。
我们就这样开始对话,我用后背对着她,我想她也很快将用后背对着我,这源自一种存活于内在的自尊,那自尊强大而坚硬,远比陈警官的脆弱要强大。
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就这样开始对话,在我听到很轻微的鞋跟摩擦地面的那种独特沙沙声后,她说:
“外面来了很多人,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有几个帮派,又有整合运动。”
“那我想里面没几块料了。”
我盯着缓缓打开的防爆门,后面逐渐展露出来的是熟悉的地下茶馆,里面弥漫着堆满了麻将,长牌,扑克和游手好闲之徒的赌坊才有的那种臭味。
就如同我想的那样,它开了,“自己”开了,那么久的等待,那么多的忍耐,最后的结果却显而易见,不用思考,明明白白,简简单单。
然而这又并不值得惊讶,在你一开始进入这塘死水时,那些人什么都不告诉你,只带着你跑到这里,跑去那里,你就只管打砸叫骂,但你只要一直活下去,而且表现得沉默寡言,机会总会找上来。
终于你得到了详细的计划,你的目标如何如何重要,他正在某个豪华的地方和家人共进晚餐。可你最终要做的不过就是装模作样的走进去,路过那张桌子,在大衣里就开枪,然后轻轻松松的离去。就这样直接且无聊,报纸上的新闻却惊天动地。
很快有人便开始给你编造外号,很快,你就上了道,不再是门外汉。
即便那些帮派头目,也不过是一千个好勇斗狠之徒里活下来的一两个,除了更加凶残,他们打滚的姿势并不怎么好看,但是在掌握街道后,便都颁发所谓盗亦有道的条款,看似充满了义气和朴素的民间道德。不过是这样,这些幸运儿们便被无知的家伙尊称为“枭雄”。
和我一直以来对这世界上很多事情的想法别无二致,到头来,这些复杂且简单的事情让我感觉到了荒唐,荒唐后就是无法消散的迷茫。
“没有啸狼帮的了,好像。”星熊的语气不像当警察时那样温柔了,但是显得很轻松。
透过眼角的余光,我看见她把头发扎了起来,拖了一个长长的辫子,可能她随身带着发圈或者发饰,甚至是小镜子,她毕竟是女人。
“当然没有他们,他们喜欢走私军火,烈酒,喜欢在加油站的汽油上做手脚,用更甚于江湖义气的家族式管理统治帮派,那死掉的七个人只是杂牌成员,真正的西西里人才能加入帮派,真正的西西里人不能随便死。”
我想到那个宣誓仪式,所有人都觉得那很庄严庄重,但实际上就像家家酒一样诙谐好笑。
“你帮我挡住他们吧,这些碎叶城的义警,你是想杀想放,想抓起来还是想拍晕,都没有关系,给我一个小时吧,直到事情结束或者被结束。”
“好吧,我想,这就是你叫我的原因。”
“实际上,已经比我想的简单太多了。”
星熊用盾牌将冲过来的几个敌人挡了回去,因为她的身躯而黑乎乎的阶梯瞬间明亮起来。
防爆门开了,地下茶馆的中间站着两个穿着考究的双花红棍。
虽然是打手,但毕竟是有地位的打手,这种社会人所理解的修养和地位便是手里的念珠,宽大的传统服饰,杯子里的养生茶和满口可笑的仁义道德。
他们中间站着的鬼族男人,差不多有二米高,就和碎叶城街头的宣传画一样,他不穿上衣,下身则是东国武术的道服。
就和名字一样,他的皮肤金光灿灿,一般的棍棒拳脚无法伤其分毫,靠着这几项先天优势,他驰骋碎叶城竞技场数年,天天享受着把对手的骨头一根一根碾碎的快感。
老天,要不是那次在酒馆里我把他的两个球蛋踢得肿如皮球,他可能真的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金鬼不像外面的美人一样耐看,甚至连黑角都不如,獠牙和尖角就占去了脸的大半。除了凭借本能战斗,他的智商低得可怜,此刻嘴巴嗡嗡的,似乎要酝酿什么狠话。
两个红棍当然是老油条,他们一左一右行了个江湖礼,开口就要跟我说废话。
我没让他们说废话,在同一时刻我就抬起铳来了两枪,且用源石能量强化了子弹。
两个红棍立马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红棍,脑袋瞬间消失后,飞起的血液看起来像花园水管里飙出来的水。
金鬼愣了,但没有想象中反应大,“好,你这,杂种,反正你今天就,是铁了,心来送死的。”
这里的场面不如我预计的最好情况,至少接线人和那个放贷款的不在这里,而且我肯定他们也不在金鬼身后的酒架后面。
没想到,最隐秘之处就在我经常造访的地方,我生不如死的时日与我风风光光的光景只有一墙之隔。
“你要进去,对吧?”
“是,我要进去,还有,杀了你,这是给上次的事情收尾。”
“你,进不去。”
他白痴一样的大笑。
酒架被挪开了,那是一面用最高强度的合金打造,又用炎国特有的源石技艺加固后的安全门,就算把这里炸上天它也不会烂。
门上没有现代化的密码装置,只有金属的锁,二十五个似乎是拿来输密码的锁位是完全空白的,看起来可以用源石技艺在上面铸出临时文字。
“我还以为你们四大天王都在这里。”我说。
“他们自然有事要做,这里有我,就足够。”
“不出我所料的话,这大门有所谓的密码,你们一人掌握了一些信息,是吗?”
“是,是!嘿,全,在我手里了!”他扬起手,纸张上写了些什么,“仅,限,今晚有效。”
“我怀疑你的智商能不能把开头一行字记住。”我笑道。
他则伸出手,“你要,不要?”
“要,你给我的话……”
“嘿!给……”他把纸揉成一团,吞了下去。
“这是你选择了去死。”我抽出胁差。
“是,是!”
“选择了很难看的去死……”
他的运动神经可怕的发达,只是感知到危险后的本能的行动,他就几乎与我同时出手。
高速移动起来的金鬼如同一辆已经满速的卡车,不过是普通的扑和撞,顷刻间茶馆里的一切陈设就都被弄成了碎片。
木头咔擦咔擦碎得干脆,但他和两个红棍所坐的藤椅就吱呀吱呀响了半天,活像那些在擂台上被他撕碎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