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熊……喂？陈警官？陈小姐？陈警司？”
我在地上打了好几滚，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灰，耳朵里还有爆炸声的余韵在轰鸣。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在回答完对讲机后，大古广场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起爆点都是商栋的承重处，很明显，整合运动在作业之前已经想到了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这是最迫不得已，也最有效的手段。
穹顶也坠落下来了，但是甫一掉落便已经变成碎片，一时间哗啦啦的掉在广场上，像是恶作剧一般，碎片们看起来如同一场人工降雨，在落地之前，如果恰巧翻转到某个危险的角度，便有可能划伤皮肤，这是不值得惊讶的，纸张有时也会割破手指。
就像纸张割破手指，虽然世间的人和事是这么的难以预料，但不亲眼见到也就不会相信。我们神兵天降一般从穹顶滑下来时，可没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反将一军。
一栋商户彻底坍塌了，大部分的楼梯倾斜砸向广场部分，几个相对之下渺小的身形立刻被这残骸吞食。
我不再呼唤警官们了，因为那楼面落地的最后一刻，我看到星熊慌忙将般若举在头上。
整合运动趁机反扑，本来有序的队列因为爆炸而被打散，不得不陷入各自为战的窘困局面，所幸整合运动中的不少暴徒从未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因此并没能把近卫局压制住，但僵局一旦形成，一时半会也不能化解，特别是两位长官现在已被埋在了大楼下面。
“没事吧……”
我跑到那堆子碎砖烂瓦面前，水泥中间的钢筋都被摔了出来，我抬抬预制板，这破东西连点灰都没给我掉。
混乱，脑子的一切都搅在了一起，我并不擅长应付这样过于突然的情况，更要命的是，那种眩晕和麻木感又缠上了我。
如果她们已经死了。
这是有可能的，她们已经死了。
连完好的遗体都没留下来。
于情于理，我应该在此刻爆发出汹涌的感情，愤怒，悲伤，什么都好。
可是我胸闷气短，眼冒金星，我单腿跪在地上，气息开始抽搐。
视野降低后，我听到了一个艰难的喘气声。
我抬头，看见星熊也正注视着我。
“你没事吧？”
“……”她竟然用手臂支撑着几层楼的重量，和我一样单膝跪着，陈警官被炸得晕头转向，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身边，眼皮迷乱的跳动着，我开口，却比她还更要艰难“你没事吧？”
然后我们说，“我没事”。
真不知道这样的蠢话有什么意义。
我按着胸口，气息紊乱变成了咳嗽和反常的吸气，我慢慢侧着躺在广场的大理石地面上，整合运动鞋底掉落的泥巴蹭到了我脸上。
“你……你……”
星熊用了用力，脸上猛的抽了一下。
“你先别动……手臂会废了的……”我努力说出一句囫囵话，然后从行囊里摸出一支缓释剂。
我忘了打药，早上起来就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脑子里压根没察觉到还有这回事。
我还没学会当一个病人。
我按按左小臂，那里还很胀痛，打针的手法我不熟练，留下的针孔太多，皮肉有些乌黑了。
我扯开衣服，揪起肚子上的一块肉，把注射笔顶在上来。
快速而尖锐的疼痛后是酸麻和冰凉，药物正涌进身体里。
“星熊？星熊！”
陈警官的眼皮子终于拉开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僵直的督察。
“老陈，你总算醒了，这是今天第几次了？哈哈……哈哈……”
“你别动……别动啊。我来切开这些碎石。”
“不行，老陈你别管我，乱动这些墙体我俩可能又要被砸一次。”
“那你怎么办？至少有两层楼的重量压在你身上！”
“没关系，主要就是在等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就好办了。老陈，出去，快出去。”
“这……”
“快出去呀！”
陈警官手脚并用，从缝隙里爬出来，她看到了也准备爬起来的我，疑惑道：“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你看看她吧。”
星熊把跪着的一只腿慢慢直起来，奋力将废墟往上顶，“好嘛……你还挺重的，混蛋……”
她爆发式的吼了一声，压在她身上的砖石周边开始碎裂，她挺身，仰头，继而抬臂，最中间较为完整的墙体被掀到了身后。
“可是你还是被我顶开了……”她发表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胜利宣言。
“惨了，就顶了这么一下，这支胳膊就不行了。”星熊惊讶道，她的右臂很配合的瘫软了下来。
“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陈警官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不过是再一次，”星熊轻笑，“干嘛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听着很不舒服啊。”
整合运动的两个小头目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集结了一部分人，惶恐的扑了过来。
“有完没完啊，骨头都散架了，早知道不出来了，真的，有时候装装死人还是不错的。”
“击退他们吧……”陈警官重新拔出刀来。
“你就不能去看看其他人受伤没吗？”
“那样就把你一个人丢下了。”
“我挺不愿意动不动回忆往事的，可是两年前不也一样吗？在下水，你去追匪首，我留下来堵人，你信任我，我也没出事。”
我也一起回想，但我发现我并不知道那件事。
“你就不能先带队伍杀回近卫局大楼吗？刚才在仓库外围也是，出来后也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老陈！”
“……”陈警官皱皱眉，但并不是在生气，看起来有点委屈，“可能是年纪大了。”
“咳……”
“好了，夺回大楼是现在的任务，你们的安全也是我的责任，我不觉得尽可能保护同事不受暴徒侵害有什么错。”
“你变了，老陈。”
“是喔，我变了。”
“那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更刚强的你。”
“那我可不管，星熊，”陈警官摆好迎敌架势，“我变了，因为时间久了，我对龙门的不满越来越少，对我重要的人却越来越多。你不再只是星熊督察，不再只是一个官职，一个人名，你是我的朋友，星熊。”
星熊愣住了，显然没想到突然来了一场演讲。
“你的盾替我撑了这么久，偶尔也让我帮你挡一挡吧。”
“老陈……”
“真是慷慨激昂的发言，老陈！不说了，感动到了！”
“你个大番薯……”陈警官表情崩了，很有些羞涩。
“行了，反正也得听你的。那就先打退他们吧……”
现在是陈警官主攻，星熊则做一点辅助。
我靠在墙边，尽量打掉一些危险的目标。
近卫局很快就合流起来，整合运动从稍有优势重新回到了绝对劣势。
两个小头目并不蠢，在死伤超过三分之一后，立刻大手一挥，整合运动快速散开，向广场外撤退。
“别追了！”陈警官命令道，然后接通对讲机，“医疗队，原太古广场东侧23号出口，有伤者一名，身份为近卫局特别行动组督察。动作快。”
“没什么外伤了，”星熊试着抬抬手臂，“你知道我什么情况的。不过虽然伤口是没什么了，但是短时间内挥不了盾了。其他兄弟呢？没事吧？”
“不幸中的万幸，只有跟着你来的那个把屁股摔到了。”
“真不带我去啦？按照阿发的情报，大楼里应该有一个整合运动的大鱼。”
“不用，你安心进医院吧。让那家伙跟我去……”